第一章 坐忘渭水岸(下)(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28 字 2020-08-30

雖然韓岡安排了許多,卻也不過是布局而已。他現在絕大多數時間還是坐在家中靜心讀書,准備到八月初的時候,啟程前往秦州。

相對於兒子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韓千六就忙碌了許多。他如今是早出晚歸,麥田現在雖然已經收割完畢,但同樣重要的棉田卻快到了收獲的時節。

今年擴種的二十頃棉田即將成熟,而棉花專用的紡機和織機,也在河州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送到了隴西,現在十幾個高明的木匠正在加班加點的仿制中。今年眼見著就能出布,秦州幾大商號的東家現在不是准備著親自到場,就是已經派了族中最親信的兄弟子侄前來查看。

兩千畝棉田,足以收獲數萬斤皮棉,全數織成棉布來販賣,純利潤同樣得以萬來計數。種植棉花的利潤如此之高,沒有誰不垂涎三尺?這二十頃地,王、高、韓三家都有份,還有秦州的幾家豪族,幾家一分,就是數千貫的收入。

人人都知道,單是鞏州就還有上千頃荒地沒有分配。而熙州洮水的干流和支流河谷,其中肥沃而無人開墾的河谷地,更是足有五六千頃之多。想想棉布現在的利潤,只要能將兩州的荒田開墾出其中十分之一,並種上棉花,那就是上百萬貫的獲利。而以整個大宋的富貴人家對布料的需求,區區幾十萬匹的數量,最多也只會讓販賣的價格打個九折而已。

自然……那只是美好的前景。不過看到眼下收獲在望的千畝棉田,又有哪人能忍耐得住?

高遵裕就先一步出動,到城外看了一眼棉田之後,就沒有半點猶豫的親自跑來找韓岡父子。

大宋社會商業發達,官員們當然也脫不了被世間的風氣所影響。曾公亮、馮京、郭逵,都是有名的精於貨殖之術,陝西、河北的邊境守將,更是不會浪費優越的地理條件。官員借用官船運送私販的貨物十分常見,蘇軾就曾經被栽了一個利用官船販運私鹽的罪名,就是因為查不勝查,最後不了了之。

自從隴西開始設立榷場,以王韶、高遵裕和韓岡為後台的三家商行,就壟斷了榷場中的大半民間交易,三家都是因此賺足了錢鈔。現在高遵裕跑來商量賺錢的買賣,當然不是什么讓人羞愧的事。

高遵裕進門後,行過禮,便慣熟的大剌剌的坐下,直接對韓岡道:「本不該打擾玉昆,不過這事還得勞動你拿個章程出來。」

「我那表弟也是高家的女婿,總管這么說那就是見外了。」

韓岡看了父親一眼,韓千六便連忙點頭,「三哥說的是,總管太見外了。」

馮從義娶得是高家的遠支。韓岡跟高遵裕定下來的親事,不是官場上的媾和,而是為了維系韓、高兩家在鞏州的利益。高家是皇親國戚,不論到了什么地方那都是跟強龍一般。而靠著韓岡,韓家在鞏州更是已經成為了地頭蛇。利潤最大的蕃貨轉賣,蕃人們都要看著韓岡的面子。

高遵裕走了,高家和王家的商號也許還能吃得開,但控制權就不會像現在這么穩當。而韓岡離開,在鞏州還有韓千六看著,又有隴西療養院為蕃部貴人們治療傷病,人脈關系不斷被加強,怎么看都不會丟了主控之權。

而且韓岡在水面下的影響力,高遵裕隱隱約約也知道一點。廣銳軍對韓岡感恩戴德,說不定招招手就能出來一群死士。但想要拿此事出來攻擊韓岡,卻是捕風捉影,不可能找到實證。前日韓岡將廣銳軍送上的賀禮,轉捐給正在建設中的縣學,說是劃清關系也無不可——真實的內情不是外人可以了解。

不過現在重要的還是棉田一事。

韓岡父子兩人的表態,讓高遵裕滿意的點頭,「這群餓狗,前兩年求著他們來隴西,沒一個肯來的。現在看到棉田有出息了,卻涌過來摘桃子。官府的地,不能就這么輕易的給人,玉昆你說該如何是好?」

韓岡暗自冷笑,他都是鎖廳的人了,身上的差遣早就卸掉。而高遵裕如今掌控熙河全局,真要不給人分派荒地,只是他一句話的事而已。

不過朝廷對於遷移到邊地種田的人家,一直都是持著鼓勵的態度,也有正式的公文。為了充實邊地人口,甚至還下令南方各路,如果有當流三千里的罪犯,那就都發配到熙河路來。高遵裕如果阻止秦州的豪門進場分一杯羹,轉頭就會被捅到京中去。事情鬧大了,太後的面子也別想壓下去。

所以高遵裕來找韓岡,就是希望在不給人抓到把柄的情況下,堵上外人分大餅的道路。要韓岡為此出個主意。

但韓岡他可是要把熙河的棉花產業給做大做強,恨不得外人來得越多越好,不可能支持高遵裕意欲獨吞的行為,「棉田不是這么好開墾的。別看家父種得容易,棉田勢頭長得好。其實論起田壟之事,能比得上家父的不多。先放人進來,虧上幾家再說。」

「真的有那么難種?……他們學著來總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