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參商稻粱計(上)(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36 字 2020-08-30

八月的秦州,平靜得緊。

沒有外擾,沒有內憂。風調雨順的太平日子,除了樹上的知了不停聲的在叫著,就沒有別的讓人煩心的事了。

可知州沈起卻是煩躁得腦門上、臉頰上都生了一片疙瘩。聽著單調的蟬鳴,他恨不得像京中的殿帥宋守約一樣,命人將衙門里的大樹上的秋蟬全都給打掉,好讓自家的耳邊能得一點清凈。

這兩年來,他無大功,無大過。沒在熙河戰事中撈到便宜,但也沒有被西賊所敗,而吃到苦頭。前日的德順軍被困,籠竿城既然未破,那他也就沒有什么罪名。

安安穩穩,和平安定,這是秦州的三十萬大宋子民夢寐以求的生活。

不過這樣的安穩,正是沈起所不想看到的。

涇原路的蔡挺走了,在京中做了樞密副使;熙河路的王韶也走了,在京中轉眼就要做上樞密副使。

就他沈起還在這里!

看著臨近兩路的主帥一個個飛黃騰達,沈起心急如焚。喝到嘴里的涼茶,壓不下心頭的焦躁。遮在頭頂上的樹蔭,只能擋住秋老虎一般的熾烈陽光。

身為邊臣,求著盼著的就是軍功,要不然他眼巴巴的跑到西北來吃什么苦?!

這鬼地方,春天沙塵,夏天暑熱,秋時就要防備著西賊,冬天又冷得厲害。哪比得上東京城的安逸?就算不能留在京中,以他的身份地位,求個江南美地的差遣也非難事。

可他就是貪著潑天的功勞來到了秦州,只盼望著能在此地沾一點韓稚圭的福運,能讓他大展拳腳一番。

可惜的是,李師中和郭逵都沒能從王韶手上分到的功勞,他同樣沒有能得到。

河湟那么大的一塊餅,熙河路上下吃得差點撐死,卻一點也不留給外人。

王韶當了執政,高遵裕成了貴官,韓岡像甩狗屎一般將羅兀、咸陽的功勞全都扔了,還照樣升到朝官上——國子監博士!從七品!還有那苗授、王舜臣、王厚、傅勍、趙隆,全都加官進爵,一個個仿佛是腰肋下綁了開封李家的煙火,點了火後就直往天上沖,

而秦州上下,則幾乎都要餓死。

錢糧都支援了熙河去,但熙河還是吵著說不夠,沈起連續兩年的考績也就是中平。而張守約那邊又有多久沒升官了?景思立好不容易搶到一個參加河州大戰的位置,偏偏還戰死了!整整兩千秦鳳精銳,全都成就了禹臧、仁多兩家名聲。就一個王存得了個堅守城池的功勞,但退敵的首功還給王舜臣拿走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沈起幾十年來,讀了那么多遍聖賢書,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般,覺得聖人說得話當真是太有道理了!

站起身,圍著院中的老槐繞起了圈子。沈起一身薄紗外袍,背後卻都被汗水濕透了。兩個侍妾給他打著扇子,都沒讓他少流點煩出來的熱汗。

眼下秦州是打不起來了。會州、會州,秦州北面的會州,柔狼山以南的這一片地,若是打下來,離著興慶府就沒多遠了。可眼下常平倉中也沒多少存糧,天子更不會支持任何冒險的行為。

沈起的腳步停住。

但熙河卻還有機會,湟水之濱的董氈不過是將一個拖油瓶送到了鞏州蕃學,並沒有表現出讓人滿意的恭順之心。而北面的蘭州,也同樣被並不順服的禹臧家控制著。

王韶現在離開了熙河,而高遵裕又做不了熙河主帥。如果能搶到這個位置,即便只能派人試探,他都有辦法讓一場斥候間的戰斗,變成連綿一路的血戰。到那時,就是他建功立業的機會了。

……嗯……不是他為了自己的加官晉爵而妄開邊釁,實在是那些吐蕃蕃人不可相信,應當剿之而後快。安定了吐蕃人之後,才好北上興慶,平滅西夏。

主意已定。

接下來,沈起要考慮的就是,該如何得到熙河經略這個位子。

『該走誰的門路呢?』

這是個問題。

……………………

再有十天,秦鳳轉運使路中報名參加今科鎖廳試的官員們,此時已經到得七七八八,或前或後的到了轉運司衙門這里報了到。算到最後,就只剩韓岡一人未至。

「韓岡是不是不敢來了?」蔡曚冷言冷語。他在秦鳳轉運司的時間不多了,已經有消息說,要將其調任到蜀中或是荊湖去。

「大概是有事絆著了。」年初的時候,也就是河州大戰期間,蔡延慶在隴西待了不短的時間,多多少少知道一點有關韓岡的情報。「聽說他的兩個小妾都有孕在身,說不定現下正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