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句千古傳(下)(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25 字 2020-08-30

"這些其實都是小節。」呂大鈞說著,「我等年紀即長,時日無多。要想光大關學門楣,也只有靠年輕人了。」

呂大臨卻冷哼一聲,「就怕他年輕識淺,根基不深。妄言大道,最後反而會走入歧途。」

「慢慢看著來吧。」呂大忠道,「我等做師兄的,日後時常提點就是。注意一點,不至於會讓他走偏了路。」

呂大臨又不說話了。他這個大哥就是太好人,韓岡在這個過年的時候去京,只要他能的中一個進士,日後必然飛黃騰達,怎么提點他?

………………

韓岡躺在客房中,隔著一層薄薄布墊,後背的正下方就是木板。

房中一桌一榻,桌上只有一盞油燈。再沒有其他的裝飾和貴重事物。簡單朴素,這就是詞典中能挑出來的最好最溫和的形容詞。

如此簡陋的小屋,韓岡不知多久沒有住過了。一時之間,他睡得很是不慣。枕頭太硬,房中也不算干凈。但他還是忍耐著,沒有表露出不喜之色。這是必要的做法,也是理所當然的做法。

張載沒有給韓岡安排好一點的住處——說起來在書院中也不會有如同酒店一般服侍的客房——躺在鋪了幾層厚布縫起來的床鋪上,舊年作為張載學生時的生活,又回到腦海中。

兩點一線,偶爾會是三點一線。這就是當時韓岡學生生涯的全部記憶。

搖頭揮散了單調而充實的學生生涯,韓岡也在回憶著他和助手們今天所說的一番話。

韓岡如今正設法將後世的物理之學融入儒門之中,行的是李代桃僵之策,功利之心不謂不重。但張載在交談和商討中,明知韓岡的名利之心,卻沒有大加斥責,只是多提了兩句讓韓岡正本清源。

能成為一代學宗。張載的心胸氣度,還有眼光見識,都不是凡俗可比,絕對是出類拔萃的第一流人物。韓岡拿出來三定律,還有日月運行之道,張載都能很快理解,並能有舉一反三。

而韓岡的理論就此得到張載的認同,但在三呂的詢問下——也許可以說是詰問——讓他差點潰不成軍。要不是心中對這些道理的堅持,幾乎都要改弦更張。

這就是儒士討論經義時常常出現的辯難,目的雖不一定是要否定對方的觀點,但尖銳的言辭加上鋒利的切入,讓准備不足的士子折戟沉沙。

而韓岡堅持了下來。他要堅持宣講關學,後續的困難苦厄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到他人。

如今的士林之中,各家學派互不相讓,如同百花爭艷。但到最後,能掙出頭來的只有一個。

有點像是春秋戰國時的百家爭鳴,笑到最後的只有儒家。

韓岡來自於後世的記憶中,此時的各家學派,能傳承到後世的只有程朱理學。

韓岡知道王安石是文學大家,是詩人,是改革者,但王安石在經義上的學術觀點,並不存在於他記憶中。

至於關學,可憐得就只有橫渠四句流傳下來。而張載,竟然是在歷史書上,成了理學的開創者。

真是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

身為張載弟子,又擁有後世的記憶,使得韓岡有心要改變這一切。

今天的討論僅僅是開始,雖然他在學術界的名望並不高,但橫渠四句既然已經出世,在其中插上一腳的韓岡,已經在他的同學們的心目之中,建立了他的地位。

為萬世開太平。

這樣的宏願,聽候就讓人變得進取起來,而韓岡確實也是朝這個方向努力。

若是韓岡能日漸高升,那么他背後的書院,乃至有名有姓的官員,都會日後學派大戰的主力。

統領著他們,韓岡自問若能將之收服,就是大半個關中士林清議落到了自家的手中。

到了那時,韓岡才可以說是,他的目的,就是要為萬世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