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共道佳節早(九)(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73 字 2020-08-30

「想不到韓岡當真成了女婿,世事難料,這件事怎么都想不到啊……」曾布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與坐在對面的酒友感慨著。

掛在檐角下的一溜燈火在風中閃著,樊樓的五座樓台都被數百盞各色彩燈裝飾得流光溢彩。樓上樓下,絲竹悠悠,婉轉的歌聲,不時傳進小小的包廂中。

「其實當年韓玉昆第一次上京時,王相公就很已經很看重他了。要不是陰差陽錯,婚事早就定下,何須拖到今日?……要說想不到,還是說這三年,韓玉昆的際遇和功勞卻是當初怎么都沒想到的。」

章惇回想著三年前,韓岡第一次站到,不過是個剛剛被推薦入官的選人,他那一天在王安石家的表現的確是出類拔萃,但要說能從中推斷出韓岡現在的成就,卻根本是不可能的。三年時間,走完了他人一輩子的路,在座的幾人中,又有誰能想象得到?

「今次平定荊湖山蠻能如此順利,也多虧了韓玉昆推薦的人選。他的表兄李信果然是豪勇無比,當世罕有一見的猛將。不過更有用的,卻是韓玉昆派來的一隊醫兵。沒有他們,荊南山區的瘴氣和疾疫早就把官軍給打垮了。更別提那十幾個部族的投效,有三分之一是靠著給他們族中的貴人醫治而帶來的。」

荊湖拓土有了階段性的成果,章惇也趕在臘月前回來了。他可不像王韶那般能耐下性子,可以在關西一待四五年。如今朝中風雲變幻,就如福建夏秋時的天候,清晨還是晴空萬里,到了傍晚可能就刮起了台風。若是他在外面待得久了,很可能他的位置就會被人所取代。以章惇的想法,明年再用上半年的時間,將荊蠻解決個大半,那時就可挾功回京。

「韓岡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可他心思難測,城府太深。行事作為,老成穩重,可出得計策,卻又急功近利,完全讓人看不明白。招他為婿,恐怕非是相公之福。」

不管是偏見,還是成見,曾布始終對韓岡難有好感。自從當日一見之後,就始終覺得這個年輕人太過危險。就像一包摻了糖的毒葯,吃下去很是可口,但說不准什么時候就毒性發作。

心知曾布對韓岡的看法已經根深蒂固,章惇都懶得勸他了。拿著銀筷,夾起了一塊烤得香酥嫩滑的羊肉,笑道:「不論韓岡他日後如何,現在還不是要仰仗曾學士你的青眼?」

就如章惇所說。盡管禮部試諸考官的名單要到明年正月才公布,但曾布主考官的地位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上一科的主考,就是時任翰林學士的王珪這。如今曾布也是翰林學士,加之今科又是王安石主導的科舉改革的第一次上陣,當然不會讓主考官的資格落到他人的手中。

曾布冷淡的從鼻中哼了一聲。章惇的意思是讓他照顧韓岡,可他跟韓岡可沒有什么一黨同僚的香火之情,就算他是王安石的未來女婿,也別想讓他曾布去幫他鋪橋修路:「韓岡若真有才學,自會被取中。若其才學不濟,他是宰相女婿也一樣沒有辦法。糊名謄抄之後,又有誰找出哪一張卷子是韓岡的?」

「從文筆、文風上來找人,想找到他也不是不可能。」章惇說道。

曾布冷笑一聲,反問道:「那蘇子瞻當年是怎么變成第二名的?」

嘉佑二年,蘇軾的文章被禮部試的主考官歐陽修所看重,但歐陽修以為是自己的弟子曾鞏所撰,怕公布後被人說成是徇私,故意將其降了一位。蘇軾的省元身份,就這么成了泡影。

以歐陽文忠的眼力,都不能分辨出自己的弟子和蘇軾的區別。曾布要想分辨出韓岡的卷子的確更加不可能。

再怎么說,曾鞏是歐陽修的學生,而蘇軾也早早的跟著父親和弟弟一起被薦到了歐陽修面前。兩人的文章,歐陽修早前都是看過了許多,文風、行筆已經很熟悉。而曾布卻沒看過多少韓岡的文字,怎么可能從五千份考卷中分辨出來?

章惇也無話可說。雖然可以詢問曾布他准備出什么考題,但章惇知道,曾布給出的回答,可能是一記白眼,或是一聲冷哼,絕不會給出有用的回答,他干脆就不丟臉了。

曾布明顯的是不想幫忙而已,就算不能先行透露考題,只要事先溝通好,讓韓岡在文章中留個關節,到了閱卷的時候,一眼就能發現的文章是誰寫的。如此的手段世所常見,別說地方上的貢舉,就是禮部試中也是有過。只要不是糊塗到將這個作弊之人列到最前面的幾名中,放到中間或者最後,誰又能找出不是來?

曾布只是不肯幫忙而已!

但章惇也不是一定偏要幫著韓岡拿到進士的頭銜。韓岡就算沒有這個身份,以他的才能,要升上去也是很容易,最多進不了政事堂而已。而在章惇對未來的設想中,缺少進士出身資格的韓岡,其實更易於掌控和驅用。

他舉起酒杯,與曾布對飲而盡,並不為此再說一句。

當然,今天章惇、曾布坐在一起議論的話題,並不是只圍繞著韓岡。朝堂上的局勢變動才是章惇、曾布更為關心的問題。

「陳暘叔要回來了。」曾布。曾經先王安石一步升為宰相的陳升之,在地方上任滿一屆後,也到了安排他下一任工作的時候了、。

「官家能給他什么位置?」章惇推斷著,「如今是相公是獨相,占著昭文館大學士。而監修國史和集賢院大學士兩個職位,都是空缺著。曾為宰相的陳升之,他回到宰相之位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