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論學瓊林上(下)(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2 字 2020-08-30

【凌晨兩點寫完後,縱橫網絡出了問題,只能現在發了】

韓岡腳步一頓,眉頭也不由自主的一皺。想不到在宮宴之上,竟然被人連名帶姓的叫著。

這可不是千年之後,呼名道姓正常無比,親近的更直接喚名,而略去姓。在這個時代,平輩之間直接叫名諱,那就是在罵人——為什么『名』之後要加個『諱』字,就是忌諱的意!長輩能喚小輩名字,但也不是常有的事,基本上是責罵時才用。地位高者亦同此理。

王安石、王韶從來都是稱呼韓岡的字,就是天子也道一聲韓卿。『韓岡』二字,說實話,還是他自稱的時候比較多。來人直接叫著韓岡的名諱,的確在禮法允許的范圍內,但從稱呼中就可以知道他並沒有帶著善意。

來人四十出頭的年紀,方面大耳,留著三縷長須,甚有威嚴。腰纏金絲纏成的御仙花帶,卻沒有配魚袋——不論金魚袋還是銀魚袋都沒有。韓岡知道,這不是他的職位低,而是官階高到學士一級之後,出行就不配魚袋了,只配金腰帶。直到升做兩府,才御仙花帶和金魚袋一起佩戴,稱為『重金』。

在韓岡身後奉酒的小吏,低聲在就他身後提醒——這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此是楊翰林,諱繪的便是。」

其實不用提醒,韓岡在殿試上已經見過一次,跟著王安石之後,為二甲、三甲唱名的正是翰林學士楊繪。

楊繪曾任寶文閣侍制,後升上來做了翰林學士。以文名著稱於朝,不合於新黨。除此以外,韓岡對他就沒有多少了解了。但楊繪的口氣如此之沖,想來也簡單。不敢再王安石面前犯沖,在韓岡面前展示一下風骨,也算是劃清立場了。

『這就是做王相公女婿的結果。』韓岡避開席面,上前半步相迎。楊繪無禮,他卻不能無禮:「韓岡拜見學士。」

彎腰起來,只見楊繪拱了一下手作為回禮,韓岡神情不動,但眼神又冷了三分:「不知學士又何指教?」

「也無他事。」楊繪這時倒換了一副和顏悅色上來:「酒宴過後,就要頒贈天子的御制詩,不知韓玉昆你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依故事,瓊林宴上,天子都會以御制詩一首賜予眾進士,而為了感謝天子所賜,進士們都得和詩一首,呈與天子。

楊繪來見韓岡,周圍的進士都被驚動了起來。而一聽到楊繪的詢問,更是各個嘴角抿著笑意,豎起了耳朵。

同為朝官,一直呼名喚姓未免太過分,楊繪也不便這么做。但他直接問著韓岡接下來能不能作詩,這就是當眾打臉了。韓岡不通詩賦可是有名的。如果一般情況下,韓岡不是笑著咽下這口氣,就是設法將話題轉到對自己有利的地方再反擊回去——誰叫他不可能沒有准備的情況下,信筆揮灑出一篇能讓人看得過去的作品。

不過瓊林宴上要做詩,是從唐朝曲江宴上傳下來的規矩,韓岡自是有所預料。為此,他已經看過了歷年來的瓊林詩作,臣子和詩中所常用的辭藻都背了一肚子,只要不是一些險韻,都有辦法應付過去。

韓岡不善詩詞,只是相對而言。自知缺點在何處,有三年的時間卻不去想辦法彌補,他也沒那么蠢。這三年來,他寫了多少公文?筆力早就練出來了!要知道公文也是講究著文筆。韓岡的缺乏文采,是跟那些能高中進士的儒生相比,並不是說他一點詩都不會做——之所以一直對外宣稱自己不擅詩賦,是給自己一條退路,但事情逼到頭上,反咬或是跳牆的本事,他都有。

韓岡一開始的底氣也是如此,但還是有人為他擔心。前日王韶帶回來的一句話,讓韓岡事先知道考題。今天頒下的御制詩,當然不可能是今天早上趙頊才匆匆寫下的,都是提前了幾日准備好,且不是軍情機密,很容易就打探得出來——誰也不會想到,這件事還會有人作弊。

所以昨天韓岡都是用著這個韻腳,苦思了一天,做了幾首詩。修改了一番後讓王韶評鑒,也點頭道勉強能說得過去——瓊林詩作,本來就是那么回事,非是王、蘇這一級的大才,任誰也難寫出好的來。

故而韓岡回答楊繪時,便是底氣十足,仍帶著謙遜的微笑,回答卻沒有半點遲疑:「韓岡雖不通詩賦,但故事如此,自當敷衍一篇出來搪塞一下。」

「敷衍,搪塞?!」楊繪語氣變得激動起來,厲聲質問:「韓岡,你受天子重恩,難道天子的御制詩,你就不能用心去和上一篇?!」

「這……的確是韓岡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