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明道華觜崖(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50 字 2020-08-30

定下賭約,楊繪雖然心急,卻也不便立刻前往華觜岡。

宮宴還沒有正式結束,至少要等進士們和上天子的御制詩後,才能前去。不過韓岡人就坐在這里,楊繪也不怕他能變出什么花樣來。

瓊林苑的管勾官這時聽了召喚過來,楊繪吩咐著:「去准備一個十斤以上的石鎖,還有一個一斤上下秤砣。」

管勾林深河已經四五十歲,官場上摔打了幾十年,心眼活絡,更會做官。方才就從手下的吏員那里聽說了楊繪和韓岡的賭賽,當然不會就傻傻的等著命令。

林深河沒出身、沒後台、沒才學,只是靠了家族中唯一做了州官的伯父的臨終遺表,才被蔭補了一個沒品級的流外小官。熬了幾十年,靠磨勘磨到了從九品,卻沒能攀上一個像樣的貴人。雖然他活動的能力是有,但也只不過弄來了一個管勾瓊林苑的差事,還是升不上去。而且頭上還壓了兩個宗室出身的瓊林苑提舉、同提舉,平日里事都是他做,卻還要受閑氣,幾年來都是憋悶不已。

但現在終於有了個機會,自知正是他表現的時候到了。韓岡自不量力,已成了眾矢之的,林深河當然不會站到那艘破船上。肯定是要幫著楊學士,為他好生出一口氣。只要這一次拍好楊學士的馬屁,做了身前的親近,做了他門下的走馬狗,日後說不定還有轉官的一天。

林深河垂著手,半彎著腰,聲音謙卑無比:「下官前面已經讓下面的人去准備了,學士盡管放心。」

楊繪點了點頭,道了句好。不過想了一想之後,又招了招手,示意瓊林苑管勾走近一點。

林深河忙湊上前來,壓著心頭的興奮,陪著笑臉:「敢問學士有什么吩咐?」

楊繪側過臉,低聲問道:「苑內可有黑狗?」

「黑狗沒有,但有公雞,為數不少。」林深河心領神會的神秘的說著,「公雞.雞冠血也能破邪術,下官已讓人先行准備去了。

楊繪驚訝的回頭看著這位知心可意的瓊林苑管勾,就見林深河繼續低聲道:「下官想著,韓進士是孫真人的弟子,保不准會變什么術法,這么做也是有備無患。如果當真是如韓進士所說的自然大道,那一點公雞血也不會有影響。」他望望左右,更湊近了一點,「下官這里還讓人去准備了婦人天葵,到時與公雞血一起抹上去,包管什么樣的邪術都用不了。」

楊繪深深看了這位近五十歲的卑官一眼,口氣不無贊賞:「辦事倒是得力。」

「下官最恨賭中出術之人,只為了賭賽公平而已。」林深河說得義正辭嚴,一臉正氣。

楊繪一笑,說到底,能幫翰林學士出力,哪有不屁顛顛的湊上來的,倒也不算什么了。「你叫林深河吧?我記下了!」

對於在瓊林宴上鬧出這一樁賭賽,殿中的每一個進士都是興致盎然,各自低聲討論著,韓岡和楊繪之間究竟誰贏誰輸。基本上都是站在楊繪的一邊。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越重的東西越沉,越沉的東西當然落得越快,怎么可能一同落地。不過還是有人覺得韓岡有那么一兩份勝算,但其中並不包括慕容武。

慕容武作為張載的弟子,還有韓岡的好友,在眾同年的討論中,當然是第一個要受到咨詢的。他完全不能認同韓岡的說法,這也因為他比韓岡早一個月上京,並沒有在韓岡去橫渠鎮時,在旁聆聽韓岡對於力學三律的一番解說。

所以當韓岡和楊繪打起賭來的時候,他想阻止,卻沒能來得及。現在眾同年過來相問,他明明心中直在搖頭,還偏偏得站在韓岡這一邊。回答的時候就免不了很是勉強,讓眾人都看在了眼底。盡管他的回答,全是幫著韓岡,但每一個看到他表情的進士,都搖著頭。

「已經沒得賭了。」邵剛對余中攤開了手,搖頭嘆道。

余中也嘆了口氣,好好的瓊林宴變成了賭場,身為狀元的他,當然不會樂於看見。而韓岡所面臨的境地,余中都是要敬而遠之。他望了一眼,獨坐原位、無人敢近的韓岡。這一科名聲最響的一人,今天可就要折戟沉沙了。

「可惜了。」余中的低聲呢喃,說不出喜悲。

呂惠卿看了一圈殿內的情況,轉身對曾布道:「看來就我倆在賭韓玉昆贏了。」

「那不是正好,可以通殺啊!」曾布笑著,瞥著正與管勾瓊林苑的小官竊竊私語的楊繪,眼神中盡是鄙視。

曾布應該殿中最相信韓岡的一人。雖然在新黨中,最為反感韓岡行事作風的就是他。但韓岡的才智,曾布卻是最能認同。能在第一次上京時,就出了一個撬動天下大局策略的謀士,絕不可能在這件事上犯渾。而且在跟楊繪爭辯時,話題都是由韓岡領著,怎么可能會出現自己造陷阱,然後自己跳進去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