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苦心難成事(上)(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6 字 2020-08-30

不論是章惇,還是韓岡,他們在此事上的發言權實在太小了,遠遠比不上眾位元老的功勞。除非是對付荊湖山蠻或是吐蕃人、黨項人,否則都是只能坐看事情一步步的變壞下去。

「屢諫不從,家岳怕是不能安於相位了。」韓岡幽幽說道,「出了這一檔子事,許多人不便彈劾天子,只能來彈劾家岳了。」

怒火收起,他現在又回歸到現實中來。自當日與王雱商議之後,王安石苦苦支撐了近一個月,始終抱著一絲幻想,以為能說服最終天子。可如今天子主意已定,再不辭相,日後等著背罵名吧!

章惇聞言臉色一變,立刻點頭,「相公最好早點辭相,否則棄土辱國的罪名,必然會加在相公身上,到時候,洗都洗不掉。」

王安石作為新黨的領袖人物,一直以來飽受爭議。說他『剛愎』,說他『不曉事』,說他『不恤人言』,說他是不折不扣的拗相公,這些評價,幾乎都為世人公認,但說他是偽君子、真小人的一干詆毀,卻沒有人去相信。

盡管王安石他強行推行新法,得罪了多少官員士子,惹來了多少攻擊。但無論誰的攻擊和彈劾,都無法在他的人品道德上找到半點可以指摘的地方。

道德水准,是如今評價一個人賢愚不肖的主要指標。新黨中人,只要有一定的理智和頭腦,都知道要在什么地方維護王安石這面旗幟。可以攻擊他的施政,但不能讓他的人品受到質疑和詆毀。

章惇也知道不能讓王安石背上割地失土的罪名,這個污點沾到身上後,不是那么容易洗脫的。

「只怕外面的言論現在都會歸咎於家岳了。」韓岡苦笑了一下,「不能諫阻天子,本來就是宰相的過錯。」

章惇站起身,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急著道:「愚兄這就回中書去。玉昆你今日應該留在京城吧?回去後好好勸一勸相公,要趕緊寫辭章了。」

「小弟當然明白!」韓岡也站起身。

人嘴兩張皮,以韓、富、文門生故舊之多,要將失土的罪名栽到王安石身上,也不是什么難事。在失去了天子的支持,王安石在高層是孤立無援,新黨根基不厚的窘境,在對契丹一事上表露無遺。

這時候,只有先退一步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將反對割地的態度,通過一封辭章表現在世人眼中,讓奸計難以得逞。

韓岡回京城奏事,都是照規矩住在驛館中,從沒有例外過。他行動做事,在小事上也都注意著,不給人留下口實。不過他今天卻沒有去驛館,在去了開封府向知府孫永匯報了這一個月來的工作情況之後,就直接往相府去了。

韓岡抵達相府的時候,王安石和王雱都回來了。被領進書房,韓岡發現兩人的臉色也都不好。

一等韓岡進來,王安石就道:「玉昆可是來勸老夫辭相的?」

「岳父難道准備附和天子不成?」韓岡反問道。

王安石道,「此事老夫豈會附和,但不能不加以勸諫。」

韓岡緊跟著就問道:「天子不聽奈何?」

王安石臉色一變,但又立刻道:「終究還是會聽的。」

拗相公就是拗相公。韓岡看得出來王安石是在賭氣。而且是在跟韓琦、富弼他們賭氣。過去天子都是信著自己,可偏偏遇到大事的時候,卻又相信那一干被逐出朝堂的老臣們說的奇談怪論起來——王安石不服氣。

但旁觀者清,韓岡從這兩年來天子對王安石的態度上,已經看得很明白,趙頊已經不再是熙寧二年的那個王安石說什么就信什么,如同學生對師長一般尊重王安石的天子了。

他看了一眼王雱。王雱先是嘆了口氣,然後道:「大人,如今還是聽了玉昆的提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