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帝鄉塵雲迷(二)(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4 字 2020-08-30

論理應該是判軍器監兼中書五房檢正公事的前任宰相曾公亮之子——曾孝寬。但京城中人有很多都認為,王安石的女婿,如今名聲響徹朝堂內外的韓岡韓玉昆,只要他卸下府界提點的職位,進入朝堂任職,壓倒曾孝寬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韓岡一直以來,對新法雖是支持,在關鍵的時候又幫了新黨渡過了多次難關。無論是雪橇車運糧也好,還是流民圖一案也好,新黨上上下下,都要承他的人情。

但韓岡究竟對新黨的支持能到哪一步,現在也沒人心中有底。因為從本質上,韓岡的學術和理念,與以王學為治國圭臬的新黨,並不一致,甚至有許多地方截然相反。

過去有著王安石來壓著他,不讓韓岡始終堅持的氣學和格物之說在京中傳播,並在經義局中嚴防死守,不讓韓岡有涉足其間的機會。

但現在王安石離開了,經義局的主要成員都隨王安石去了江寧,只有呂惠卿升任經義局同提舉,留在京城。遠隔千里,又有長江浩浩,還能不能壓制得住韓岡,不讓天子收起蠱惑,這就是個能讓新黨頭疼,而讓外界頗為期待的問題。

儒門重師傳,學術上難以苟合的紛爭,到了朝堂上就是不可磨滅的矛盾。韓岡會不會趁機興風作浪,如同他在瓊林宴上所作的一樣,也是新黨在王安石離開後,能否緊密團結的起來的一個極重要的關鍵——無論如何,韓岡從他的身份地位,還有多年來表現出來的才干才智,再加上在天子面前的話語權,都讓他成為如今的政局中一個無法忽視的人物。

韓岡並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由此來評判新黨是否能如天子所願,團結起來將朝政給穩定下來。

但韓岡明白王安石的卸任去職,雖然說這把遮天大傘不再覆蓋在新黨身上,自此之後,從呂惠卿開始,都要獨立承受京中的風風雨雨。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王安石之前所背負的那些矛盾,也隨著他一起去了江寧,在某種程度上,新黨也可謂是輕裝上陣。

朝局已經是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或者用後世常用的說法——後王安石的時代。

謁見孫永,並沒有耽擱韓岡太多的時間。關於天子出城後的橋道頓遞一事,韓岡和孫永已經坐下來商討了好幾次,今天也不過是將過去說過的事再重復一遍,當然也不是完全的重復,因為一些突發的新情況,也要將過去准備執行的方案稍加修訂。

從開封府出來,韓岡便望著呂惠卿府上過去。就在開封府門前,呂惠卿派來的兩名家丁,就已經混在韓岡的隨從之中,等著他從衙門中出來。

不能叫求賢若渴,也不能叫做迫不及待,而應該說擔驚受怕。

韓岡只要不清清楚楚的表明態度,呂惠卿都不會安心下來。即便章惇肯定會在新任的參知政事面前為韓岡拍著胸脯,打著包票,呂惠卿都不會全然相信。

王安石辭相,就像是在水池中,一下丟進了一塊巨石。水勢翻騰洶涌,使得朝局尚未穩定下來。呂惠卿和章惇都不希望這個時間段,有人會在後面捅上新黨一刀,在曾布離開之後,有這個實力的,曾孝寬還差了那么一點——只有韓岡。

在呂參政府上的仆人的帶領下,韓岡一路往西。就跟馮京一樣,呂惠卿也沒有得到他的賜第。韓岡估計,應該要等到韓絳出現,到那時候,天子才會從高到低,一個個賞賜過來。

向著城西的呂惠卿府上行去,從呂家仆役略顯焦躁的神色上,韓岡能想得到呂惠卿正在家中焦急不安的等著自己的到來,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呂惠卿第一次進入政事堂的緣故。

寵辱不驚的涵養,不是這么容易養成的。韓岡也不認為呂惠卿在一兩年間便飛升參知政事,能做到幾十年身居高位的重臣才能表現出來的氣度。

不知這等心態會不會帶來不好的影響,天子需要一個能穩定朝局的政事堂,新黨需要一個能安定黨內的領袖,呂惠卿若是不能該換心態,新黨的未來會怎么樣,就有些難說了。

輕輕搖頭,韓岡將這個想法壓到了心底,自己的猜測並不一定是真實,究竟如何,還要親眼看了再說。

拉起韁繩,勒馬止步,呂惠卿的府邸已經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