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凡物偏能動世情(五)(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67 字 2020-08-30

吳充根本就不將韓岡當一回事,口舌之爭吃虧又如何,慢慢釘死他晉身宰執的機會,就已經足夠了。

「若說韓岡在白馬縣安置流民的時候,以當時所見,他日後甚至能有五六成機會做到宰執;但到了現在再來看,韓岡倒有七八成進不了東西二府。」

對著已經開始在點頭的兒子,吳充笑著韓岡的愚行:「王介甫辭相後,他竟然一口氣開罪了韓子華、馮當世和呂惠卿這三位宰執,論起得罪人的本事,也只有禰衡能比一比了。」

吳安持無話可說,他的父親的確是一針見血說到了韓岡的缺陷上。

「王介甫再是因為新法得罪了多少豪門世家,讓多少舊友與其反目成仇,可他至少在擔任參知政事之前,沒有讓人看出了他的真面目。天下人都將他視為能拯救朝政困局的大賢來期待,朝堂上下,除了寥寥數人之外,無不是在期盼著他上京,入主政事堂。

而韓岡就實在是太過高傲,宰執他不親附,士人他不結交,詩文水平連淺薄二字都不夠資格形容,官員中的聚會根本就沒辦法去參加。唯一擅長的就是機關巧器之學,只是美其名曰格物致知,將公輸般與先聖拉上關系。」

「韓岡好歹也是造出飛船,公輸般恐有不及。」吳安持輕聲提醒著父親。

「《浮力追源》的確說透了飛船的原理,現在是人人都會造了。等到日後給遼人、夏人學去,你再看看他會受到多少封彈章!」吳充冷哼一聲,「好了,你早點回去睡,記住為父說的話,不要與韓岡結交,省得日後受牽累。」

「兒子知道了,父親大人也請早點安歇。」吳安持老老實實點頭,行了禮,就下去了。

吳充重新往內間走去。

方才說的一切,這倒也不是他針對韓岡的原因。吳充只是看得不順眼直接開口說而已,區區一個沒有多少前途的起居舍人,他一任樞密使根本沒有必要顧忌。

韓岡拿著過去的功績和發明,在天子面前有著足夠的影響力。但凡他說的話,天子能信上七八分,說不定什么時候,他就將王安石給弄回來了——這樣能動搖天子心意的小臣,換作哪位宰執過來,都不會看得順眼。

只是馮京此前苦心積慮在軍器監做下的那些齷齪之舉,反而成就了韓岡的名聲。表面上捧著,暗地里做手腳,馮京做的蠢事,吳充可不會去學著來。韓岡的確是才智過人,對付他即便機關算盡,也免不了要落入陷阱,倒是直接出手打壓,韓岡也只能老老實實的用嘴皮子辯駁。

尋常臣子,以韓岡的才能、功績和聲望,根本不可能只有這么低的官位,他現在只是因為太過年輕之故,說起來,的確有不少人在猜測,韓岡要熬到多少歲才會晉身政事堂,都將他視為未來的宰執。

但這樣的臣僚,也讓人心生忌憚。隨著韓岡年歲見長,將他視為威脅的就會越多。到時候,不論是誰上台,都會設法阻止他進入政事堂,甚至阻止他上京城。他聲名越盛,兩府中的宰執就越是要壓他。

天子的寵信絕不可能保持很久,韓岡對天子的影響力也不會保持太長時間,而士大夫之中的關系和人緣,卻是時日久長。無人可以依仗,無人可以用為奧援,只有寥寥數人為友,試問韓岡能在官場上走多遠?

吳充一點都不會擔心。

……………………

同天節還有兩天就快要到了,但趙頊卻是越來越不想上朝,好不容易熬過了朝會,又在崇政殿議事上,被攪得昏頭漲腦。

朝廷如今變得涇渭分明,好好的朝會和議事,最後都不免變成了臣僚們或陰或陽的互相譏刺和彈劾。為了兩樁沒有最後確定審判結果的案子,朝堂的重臣們已是撕破臉來攻擊。而兩樁案子究竟的實情如何,他們都不再關心。

趙世居、李逢謀逆案,如今已經牽扯進了數以百計的士人。

因為李逢本來就是士人,而趙世居交游甚廣,也與許多士大夫書信往來。從他們家中抄出來的書信,有許多讓趙頊耳熟能詳的名字,甚至有些人都是經常見的。甚至連自己的四弟嘉王趙頵也被牽扯了進來——他曾經請求將參與進謀反案中的醫官劉育,任命為嘉王府中的醫葯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