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都中久居何日去(一)(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81 字 2020-08-30

張載攜弟子進京,在京城中引起了一陣轟動。

自從王珪、呂大防和韓岡一起上表推薦張載,不僅僅是士林之中對這位名震天下的儒門宗師翹首以待。連京城中的百姓也都心生好奇——能教出軍器監韓舍人這樣的弟子,又讓王相公幾次拒其於京城之外的大儒,當然不會是簡簡單單的人物。

由於如今各家名儒的宣講,埋首於漢唐注疏,孜孜於章句之中的行為,已經不受如今士子們的喜好。人人都想從各家學派里,找到符合自己心意的解釋。

在這其中,一直宣稱要『大其心』的氣學,尤其是有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句,最為符合這些立志要改變一切的年輕士子們的脾胃——張載在士林中的名望,並不全然是靠著韓岡的發明而來。

張載奉命抵京,先照規矩去了城南驛落腳。但韓岡已經幫他在京城中租了一間合適的宅院。而就在宅院附近,還有一間清靜的寺廟,雖然關學嚴斥佛老,但並不妨礙張載的弟子們在寺廟里寓居——韓岡還為此散了一筆香火錢,讓里面的和尚對關學弟子的到來關心備至。

張載守著朝廷規矩,在城南驛暫時落腳。京城的儒生們則連日造訪,比起宰執重臣入住,還要熱鬧得多,讓城南驛的驛卒不勝其勞,盼著張載早日搬出去。

不過趙頊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召見張載,雖然他也想早一點見見這位名滿天下的大儒,但宰相的面子要顧及,而且張載的官位又不髙,所以他覺得稍等數日再說。

在驛館中歇了幾日腳,盡管期間也見了不少賓客,張載的精神還是好了不少。也能走出來拜訪親友。一日閑空,甚至還來軍器監看了一看韓岡的發明。

如板甲局、弓弩院,就算張載也不便入內。但打造風車、水車的工坊,卻並不介意有人參觀,世間都有的器物,就不需要太過嚴謹的保密。而且張載是韓岡的老師,在世人眼中,根本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就在興國坊一角的一座院落中,幾架風車正呼啦啦的轉著。

這是軍器監打造風車、水車的工坊。風車有大有小,但形制都差不多。只有一架例外,四片長長的扇葉十字形的舒展開來,中軸平行於地面,與其他風車截然不同,但照樣在迎風轉動。

「這一架風車倒是特別得很。」張載很有興致的抬頭看著。

「這一架是學生讓工匠打造的新式樣,要試一試與尋常所見的風車哪個更好一點。」

後世說起風車,就是四片扇葉十字形的伸展開來,但此時韓岡所見的風車,中軸是豎著的,七八片扇葉掛在軸上拉出來的長桿一圈,就像是拉起船帆的桅桿,只是掛在桅桿上的帆多了一點而已。

哪種風車的效率更高,韓岡心里也有數。至少千年之後世間通用三片葉的風力機器,是以哪一種風車為藍本,他還是記得的。不過放到如今,材料不同,結構有別,就不能遽下斷言。如今要做的,就是要讓人將兩種風車都打造出來,進行一番對比再說。

「先生應該聽說了學生與水磨坊的一點齟齬——前些日子信上也寫了。」韓岡向張載解釋著理由,「既然學生在手上搶走了他們的位置,照情理也該還回去一個能抵數的。雖然比不上水力驅動的方便,但冬天汴口不開,水磨坊其實也是無用,而風磨到了冬天可是能派上大用場的。有風時用風力,無風時用畜力,四季都能使用。」

「事情補救了就好。」張載點頭微笑,又叮囑道:「玉昆你一干發明雖好,但也是奪人口中之食,行事不可不慎。」

「學生明白。」韓岡低頭受教,知道軌道使許多力工失業的事,還是讓張載知道了。

……………………

進抵京城的不僅僅是張載,過了兩天,種建中就給韓岡帶來了一個消息,說王舜臣就要調任鄜延路,任延州東路都巡檢。

王舜臣要調任鄜延路,這是種諤的提議。新任鄜延路兵馬副總管的種諤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等再過幾日,說不定他就又要上表求取橫山了。

種諤既然存了這個心思,自然就要在身邊聚居精兵強將,而且是聽他號令的精兵強將——他離開鄜延路這幾年,人事變動頻頻。為了能求取出兵,種諤需要一個與他同樣求戰的鄜延路軍官團。

王舜臣雖然是在熙河路出頭,威名赫赫,如今再熬兩年,甚至就能往都監一級去了。不過他畢竟出自種家,種諤也能信用於他。有了這位在軍中得享盛名的年輕將領,北取橫山的把握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