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都中久居何日去(四)(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33 字 2020-08-30

「是嗎,那做得不錯。」韓岡揮揮手,示意韓孝下去。

在只剩一人的公廳中,韓岡的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案,『看來是沒有宣撫使了。』

毋沆曾經是趙禼前一任的延州知州,只是他當時僅僅是過渡,做了一個月就被趙禼替掉了。另外他是呂大防兒女親家的這一件事,韓岡也曾有聽聞。

毋沆曾經擔任過陝西轉運副使,能力也是有的。但他在軍事上的才能,世間卻沒有多少傳說。如今他竟然卷土重來,頂掉了趙禼,這個任命只證明了一件事,就是朝廷不希望有人給種諤對鄜延軍的指揮,而毋沆唯一的價值就是憑著過往的經驗,做好種諤的後勤工作。

但鄜延路絕不可能以一路之力對抗西夏,鄜延路終究還是需要隔鄰的環慶路和河東路幫助。沒有更高層的協調,怎么讓兩路在合適的時機出手,而不是爭功諉過、拖延戰機?

是不是為了欺騙西夏人故意放出來的幌子?韓岡不禁這么猜想。

就像長平之戰,白起為秦軍主帥的消息一直被隱藏到趙軍覆滅之時。要不然這個里里外外都籠罩著讓人疑惑的迷霧的任命,怎么會通過政事堂和樞密院的?

但這個猜測完全不可能,大宋不是秦國,朝堂上的事沒有這么玩的,那個漏勺一般的崇政殿,哪里能將秘密守住。

「這下玉昆你不就可以不用去延州了?」當天晚上,韓岡與王雱見面的時候,王雱就這么笑著跟韓岡說道。

韓岡抽了一下嘴角,算是在笑:「說得也是。」

他韓玉昆已經是第二任知州資序,讓他給宣撫使打下手沒問題,一任宣撫判官可是能與路分監司中的轉運使、提刑使一較高下的職位。但給經略使打下手,難道還讓他去做機宜文字?

被毋沆頂掉的前任延州知州——趙禼趙公才,他熙寧四年權發遣知延州的時候,本官是正七品右司諫,貼職是直龍圖閣,熙寧五年本官晉升,跟韓岡現在一樣。讓他去給毋沆做副手,朝廷也不會開這等玩笑。

「要不是玉昆你年紀太少,其實延州知州你也能權發遣一下。」

若當真以他為延州知州,那必然要立陝西宣撫司了,就跟當年趙禼兼任宣撫判官和延州知州一樣,否則區區一個七品文臣如何鎮得住當地的武將。韓岡搖頭嘆道:「資望差得太多,我可壓不住種五,還有那一干驕兵悍將。」

王雱哈哈大笑:「玉昆你可是在說胡話了,文武之間哪有比資望的?就是種諤桀驁不馴,你有天子之命在身,指派他行事,難道他還敢不從?」

這是此時的通病,韓岡也不與王雱爭。笑道:「不過在文臣中,小弟也是沒法兒與人比輩份的。」

「愚兄也還不是一樣?」

如今朝堂上進士出身的臣僚按輩分來算,文彥博、富弼、張方平,加上最近重病不起的韓琦這些六七十歲的老臣算是一輩,皆是在仁宗中期嶄露頭角,後期執掌朝政,到了如今,早都是說話擲地有聲的元老重臣了。但他們也已經是老的老、退的退、死的死,很快就要退出歷史舞台。

接下來,在慶歷、皇佑【1040前後】年間進入官場的王安石、王珪、馮京、吳充、司馬光這一撥人,則又是一輩。五十上下的他們,陸陸續續占據了朝堂上的最高位置,如今新舊兩黨的爭鋒,就是以他們為核心而展開。

再往下,嘉佑年間【1056前後】入官場的算是現在的第三代,其中呂惠卿走得最高,下面的曾布、章惇、蘇軾、蘇轍,乃至張載、程顥都屬於這一輩。高的能做到參知政事和御史中丞,運氣不好的,還在選人中打轉,但大部分都進入了京朝官一級,是中低層官員的中堅。

最後就是在英宗和當今天子的這幾年得中進士的官員,有前途,但還沒有足夠的表現,只能期待日後。至於韓岡,實乃異數。比他早一科的,與他同一科的,絕大多數還在選海中沉浮,不知要到何時才能五削圓滿、得以轉官。當然,坐在韓岡對面的王雱,也是另外一個異數。

與王雱坐在一起聊了一個晚上,這個任命究竟是什么用意,韓岡也從王雱那里了解到了,讓種諤能統管全局的另一個目的,是為了能堵上遼國的嘴。

「終究還是要顧及遼人。如果北朝遣使質問起來,也好說一點。……僅是邊地之爭,沒看到只動了鄜延路一家嘛?」王雱的笑容中藏著濃濃的諷刺。

韓岡搖頭苦笑。從酒樓中出來,與王雱道別後騎上馬向家里走,銀河橫跨深藍色的天幕,千萬顆星辰如寶石一般閃耀璀璨。

這時一道流星劃破北方的天際,在許多人的眼中留下一道光影。為韓岡牽著馬的韓孝在前面咕噥道:「不知又是哪里死人了。」

「胡說八道。」韓岡笑罵著。

不過第二天夜里,一個消息撼動了整個東京城

——相州韓琦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