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鼙鼓聲喧貫中國(四)(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8 字 2020-08-30

【中午一點前補上下一章。】

古萬寨離著邕州不遠,沿著左江上溯五六十里,就是古萬寨。

此寨是邕州的南方門戶,與更南面一點永平寨、太平寨,一起組成了抵擋交趾的南疆防線。

同時古萬寨又是處在交通要道上,商旅來往頻繁,一直都是富裕之所。自儂智高兵敗之後,又經過二十余年的發展,軍寨之外,更是形成了一個富裕的大鎮。邕州這里一直都有將古萬寨升為縣治的想法,只是經過了蠻賊的劫掠,寨外近千民居盡數焚毀,生民塗炭,

蘇緘站在古萬寨的寨牆上,望著寨外的鎮子,滿眼都是經過火焚後的灰黑色的痕跡。牆倒屋塌,燒成了黑炭的梁柱,孤伶伶的支在灰燼之上。一具具屍骸被放在空地上,無不是被燒得面目全非,讓人難以辨認。

在蠻賊來襲之時,此地的鎮民大半逃進了寨子里,但還有一部分沒能及時離開。蠻賊在寨外大肆屠殺劫掠,寨中守軍卻一步也不敢踏出寨牆。等到蘇緘遣軍來援,賊人已經是散諸山野,追之難及。

劫後余生的人們在廢墟中尋找親人的遺骸和殘余的家財,而被放在一旁的小孩兒坐在路邊哭號。蘇緘看得心如刀絞,一個勁的低聲念叨著,「此乃吾之過,此乃吾之過!」

「皇城,此非自責之時!」一名身材瘦小的士人走了過來厲聲說著,他是蘇緘的幕僚,在其幕中時日不短,「軫入鶉尾,位在荊州。這廣南兩路,亦是荊楚之地。彗兆兵災,天兆已顯!」

這兩天,明明白白掛在天頂上的彗星,廣西這邊都看到了。前日出現在軫宿之中時,也不過將幾個星子都比得暗了。但只過了兩日,掃帚一般的尾巴就長了一半,不僅遮住了天車中央的長沙星,還將左轄星也給掩了,天車四星的光芒全被彗星給壓了下去。

軫即是車,又有悲慟之意,故而軫宿多凶,而彗星更是不必說了,這是凶上加凶。蘇緘越看越是心驚膽跳,依照天地分野,邕州所在,卻正在軫宿對照的區域。

這名幕僚與蘇緘一起站在牆頭上,憂心難耐:「新得諜報,交趾和廣源州近日已經在召集鄉兵,不日即將北犯。而前兩日的蠻賊之亂,也當是他們先得了消息。皇城,可要即刻奏請上聞啊!」

蘇緘無可奈何的長嘆了一口氣,越發蒼老的容色有著一片苦心不得認可的痛心疾首:「奏疏何曾有用。都在說著主少國疑,婦人當政。二府諸公,幾曾正眼看過南方?」

「殺太後,逐顧命,如今在交趾國中垂簾聽政的倚蘭太後,可不是等閑角色,豈可當成尋常婦人。」幕僚狠狠的咬著牙,「若壞南疆大事,朝堂首當其責!」

蘇緘干枯的雙手緊緊按著牆頭雉堞,手背上青筋凸著,輕顫的雙臂,顯見心情已是難以自抑。

熙寧五年,李乾德即位,上其父李日尊偽號為聖宗。李日尊的遺詔,是命王後楊氏為太後垂簾聽政,太師李道成在外輔佐。但一年之後,新登基的李乾德就以皇太後楊氏阻生母倚蘭太妃問政的罪名,將其連同宮人七十六名幽禁於上陽宮,緊接著又勒令一眾殉於李日尊墓前,同時又將輔命大臣太師李道成出知於外。轉眼之間,掌控朝政之人就成了李乾德的生母倚蘭元妃。

這一雷霆手段當然不是七歲小兒能擁有的,而是倚蘭太後的功勞。不過其中若沒有偽聖宗朝,統領交趾國中大軍,被封為輔國太傅、天子義弟的李常傑相助,也是不可能做到。而且在傳說中,倚蘭太後與這名功勛赫赫的大將,有些不清不白的關系。

倚蘭太後出身寒微,是李日尊出巡時,正好看見她采桑而歸、倚立蘭草之中,悅其色而將之收入後宮,故而才有了倚蘭的名號。但她如今卻在紫宸殿上,坐於簾幕之後,可知其心術手段,與大宋的庄獻太後劉氏不相上下;且又有著能臣『輔佐』內外,又讓人不得不聯想起北面的那位曾經統率大軍殺入中國的契丹承天太後蕭氏。

婦人掌控朝政,野心甚至會比男人還要強,史書多有明載,根本就不需要再多舉例。若是以為交趾主少國疑,不敢出戰,那可就大錯特錯。

僅僅是為了要鎮服國中異論,倚蘭和李常傑就必須奪取一場大勝。再加上劉彝知桂州、掌廣西兵馬之後,禁絕與交趾市易,交趾國中各部族已然不穩。只要不想這把火燒到自己,交趾太後和那位天子義弟也必須拿大宋開刀。

雖是嘬爾小國,野心從來都是不小的。

蘇緘回頭望著左江兩岸的重巒疊嶂,心中也是大恨,用力的跺著腳:「如何還不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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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兆每一個晚上都在提醒著京城里人們災異就在眼前。而朝堂上,則正在爭論著這彗星到底算是哪邊的問題。

彗星對新黨的打擊,與去年的旱災一樣有力,王安石只覺得自己的運氣當真是壞透了,旱災連著幾年,北邊旱罷,南方又旱了起來,如今天上又來了彗星,使得東京城中人人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