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進退難知走金鑼(下)(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6 字 2020-08-30

自永安州登船出海,在海上一帆風順。登陸的兩日後便攻破欽州,後三日,又破廉州。到了第十一天,李常傑留下了還在欽州、廉州洗劫子女金帛的一部分兵力,率領兩萬精銳站在邕州城下,與領軍取陸路北上的宗亶勝利會師。

抵達邕州的當日,交趾的輔國太尉便是一身戎裝,在眾將的陪同下,遙遙眺望著兩百多步外,高達四丈的城垣。

李常傑的身材有別於周圍只有五尺上下的交趾男丁,竟高達六尺有余,長相也算得上英挺,就是鼻梁略鉤,顯得有幾分陰鷙。

「只可惜不能再走近一點了。」李常傑眯起細長的雙眼,細細看了一陣擺上城頭的防具,回頭問道,「神臂弓當真這么厲害?」

宗亶聞言,臉色就變了一下。就是因為神臂弓的存在,李常傑和他都不能再往前走了,下面的士卒還可抵近到城下半里的地方,但他們都是主帥,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而且神臂弓的威力和射程,也是宗亶以血的代價,用自己麾下將士的性命換來的。

李常傑自海上攻欽州,而宗亶領軍走得陸路。從升龍府渡富良江北上後,一路攻下永平寨、太平寨,連同剛剛被劫掠的古萬寨也一並攻了下來。連克多寨,收獲頗豐,交趾和廣源州聯軍一時氣焰正盛。到了邕州城外,也不做休整,直接就往城門底下殺過去。

並不是宗亶他們看不到邕州城高牆厚,而是之前的幾個寨子都沒有怎么反抗就自己開了城,弄得他們都以為只要大軍開到城下,邕州城中的守軍就會殺掉城中主帥,乖乖的開了城門出城投降。

為了能第一個進城,在邕州城這個花花世界里好好發上一筆,幾個蠻帥還為此爭奪起來,爭著攻城的次序。

可誰能想到邕州城上迎接他們的是一蓬密如飛蝗的箭雨。八百具神臂弓齊發,嗡嗡的一陣弓弦響過之後。僅僅數輪射擊,就讓四百多在城下耀武揚威的蠻兵變成了刺蝟。

而領軍沖在最前面的蠻帥申景福,戴著頭盔、穿著甲胄,照樣被射了個通透。箭簇甚至深深的扎進頭骨里,費了好半天氣力,才從屍身上拔了出來。

這一敗,差點就讓面和心不合的聯軍散了架子,最後宗亶沒奈何,一口氣退了七八里才敢扎下營盤,兩天來都沒敢去攻城。直到李常傑領軍而來,方才聲勢復振,重又進抵邕州城下。

「神臂弓乃是宋人用來對陣黨項、契丹的神兵利器,猝不及防之下,就算是契丹鐵騎,也照樣提防不住。此番小挫非宗太尉之過。」

聲音從身後傳來,宗亶立刻轉過身。是一個穿著士人服飾的年輕人,仰起的頭有著裝腔作勢的作派。從長相上,一看就不似越人,而是漢人。

那名漢人士子是跟著李常傑一起來的,宗亶也沒細問。現在開口插話,士子便走上前來,向著宗亶一禮:「徐百祥拜見宗太尉。」

「你就是徐百祥啊。」宗亶眯起了眼睛。

這個名字他聽說過,因為在宋國屢試不第而投書國中,在信中說宋國欲大舉以滅交趾,兵法有雲:『先人有奪人之心』,不若先舉兵,並請為內應。

雖然一個不第秀才的信,影響不了交趾朝廷的戰略規劃,所謂內應更是笑話。但他在北進的定策上,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宗亶盯著徐百祥上上下下看了一陣,板起的黑臉逐漸解凍,最後化作一笑:「聽說宋國過去曾有個秀才,投了西夏元昊,最後坐到了太師的位置上。不知可有此人?」

「此人名叫張元。」徐百祥宗知道亶想說什么,心情高漲起來:「其人因屢試不中,便憤而投效西夏。元昊能縱橫西域,多得其力。若論用兵,韓琦之流遠非其敵手。」

徐百祥對張元的遭遇感同身受,他自負才學,腹有韜略,可始終得不到一個官職。既然朝中上下都不長眼睛,遺珠於外,也別怪他投靠交趾。

宗亶哈哈大笑:「張元能做到西夏太師,你投了大越,也未必不能如張元一般。」

徐百祥略略低頭,「多謝太尉抬愛。」

只說了幾句閑話,讓人帶了徐百祥下去休息,宗亶臉上收斂起了笑容。徐百祥擺出來的一副卧龍鳳雛的態度,讓他看了很不舒服。背主的狗竟然還是敢這般倨傲,給根骨頭吃就該跪下來山呼萬歲感激涕零了。

宗亶哼哼了兩聲,沖著徐百祥的背影呶呶嘴:「聽這措大的口氣,似乎是對攻下邕州城有些把握。有說過什么嗎?」

「什么都沒有,我也沒有去問。」李常傑微微一笑,「所謂待價而沽,大概是想等著我們去求他。若是我們在邕州城下碰了頭破血流之後,求到他的面前,他恐怕會更高興一點。」

宗亶眼露凶光:「干脆拿刀跺了他幾根手指,看他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