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飛度關山望雲箔(四)(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26 字 2020-08-30

賓州州衙的花廳中,何學究鼻青臉腫,一灘爛泥的癱在地上。方才韓岡將他送給賓州百姓處置,差一點就被打死——要不是韓岡親衛攔著不讓下重手,他的確已經被打死了。

韓岡低頭看這個標准的漢奸,「知道本官為什么要將你交給賓州百姓,」

何學究掙挫著爬起來,端端正正的跪好,頭埋得很低:「小人不合從逆。」

韓岡身子前押,沖著何學究厲聲道:「光是附逆從賊。只這一樁,斷你凌遲都是該的。更別說屠戮百姓也有你一份!」

何學究咚的一聲響頭磕下來:「官人明鑒,屠戮百姓實不干小人的事,小人這輩子連只雞都沒殺過,當時可是盡力勸過的。」

「勸?你是分贓吧。」韓岡嗤笑一聲,容色轉冷,「劉永出來怎么會隨身帶個廢物?你應該沒有少出主意吧……」

「小人真的沒有,小人真的沒有出主意。」何學究連連磕頭,這個罪名他是絕對不敢認的,「劉永殺人放火的時候,小人還在旁邊規勸來著。」

「如果你只是在蠻帥洞主身邊做個清客,那本官就用不到你了。」韓岡嘆了一口氣,這一位才智太低了點,換作是頭腦靈活的,開口就該知道自己要用人,「來人啊,送他出去。」

兩名板著一張臉的親衛大步跨進廳來,左右將何學究夾了起來,就作勢往外面拖。何學究心中慌了,奮力掙扎,「官人!官人!小人的確是謀主!小人的確是謀主啊!」

不見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這時候才肯承認。「回來!」韓岡一招手,親衛轉回來,將何學究摔在地上,又大步走了出去。

「他當真派得上用場?」李信眉頭都擰起來了,低聲問著。

「只是傳個口信而已。若是沒用,那就真的沒辦法了。」韓岡低聲回應。看看蘇子元,臉色也一樣是難看。

待何學究重新跪好,韓岡直接道:「你是劉永的謀主就好,將你的姓名籍貫報上來。」

何學究愣了一下,見韓岡雙眼剔起,心驚膽顫的立刻回話道:「小人何繕,何為則.民服的何,繕宇葺牆的繕。本是柳州人氏。」

「何繕……」韓岡念叨了一聲,讓人捧來筆墨,又讓親兵拿出一個匣子,從里面抽出一張紙,提筆就在上面寫了兩個字,交給親兵拿給何繕。

何繕看著韓岡拿出背面顏色紋理特異的那片紙就心中有了一點底。等到親眼看到之後,更是渾身抖了起來。那頁紙上只有寥寥數行,可有印文、有畫押,填著姓名的地方墨跡淋漓,上何下繕,正是他的姓名。

何繕咽了一口唾沫,抬頭望著韓岡:「官人……」

「本官奉旨南下,得賜空名宣札二十道,以備封贈功臣。現在這一道已經寫上了你的姓名,只要本官將之送回京中三班院,那你就是大宋的一名臣子了。」韓岡示意親兵將填好了姓名的宣札拿回來,就在何繕眼前晃著,「只要肯用命,朝廷又何吝爵賞!?就算曾經附逆從賊,只要改邪歸正,照樣能為朝廷所用。」低沉的聲音猶如魔鬼在利誘,「何繕,你是想在廣源州做一輩子的清客,還是想要棄暗投明,做大宋的忠臣?」

何繕喉嚨很干,心跳很快,兩只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張薄薄紙頁。這樣的宣札都是中書簽押過後才發下來,每一道都能讓一個平頭百姓成為一名大宋國中吃著俸祿的官員,韓岡不可能拿著這么貴重的東西來欺騙自己。

當年的儂智高之亂,在廣西就有許多人靠著狄青帶來的空頭宣札得了官身。最有名的石鑒,他當年可是廣西不第秀才,但他幫著平定了儂智高之亂,現在則是在朝廷做了大官,聽說都是入京了。廣西士子考中進士不知有多難,哪個不想做石鑒第二。眼下多少讀書人一輩子都在求不來的東西,已經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只要自己能讓眼前的這位年輕的韓運使滿意,那自己就追隨著石鑒,成為一名貨真價實的官人了。

大宋的富庶天下哪國能比,大宋的官員都是富貴榮華,能做大宋臣子,給十個洞主都不換的。何繕重重的磕下了頭來,「願為大宋忠臣。」

一旁的蘇子元冷哼一聲,要不是知道韓岡全都是為了救援邕州,他可絕不會同意給此人一個官身。

韓岡等何繕抬頭起來,「想必何繕你也清楚,這一份告身不是這么好拿的。本官當年也是先靠軍功入官,出生入死也沒少過。不過朝廷給的回報也多,從入官到如今正好六年,已經做到了轉運副使。

另外有一人的名字想必你應該聽過,儂智高之亂時立過功的石鑒,他如今正在宣州做著知州。要不是章學士自請出外,桂州知州本來應該由他來接任的。想想吧,布衣入官二十年就是經略使,這一切是怎么來的,是拼命拼來的……何繕,你敢不敢拼一次?」

聽著何繕心中正燒著一團火,臉上的癤子都泛著血紅,抬頭大叫道:「富貴險中求,小人敢不盡死力!官人有什么吩咐,小人拼了性命也去做得來。」

「很好。」韓岡點著頭,「本官要昆侖關。」

……………………

「他要昆侖關?!」黃金滿坐在大廳中,眯起眼睛盯著何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