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雲為履難知足(九)(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44 字 2020-08-30

盛夏的京城,依然暑熱難耐。大街小巷中的酒樓茶肆,同樣是熱火朝天。

天下時局一向是京城百姓們討論的焦點,尤其是最近,談論得就更多了。酒桌邊的高談闊論,酒客們指點江山的模樣,仿佛一個個都是兩府宰執一般。

李復瞥眼看了一下繪著富貴連枝圖案的屏風一眼,薄薄的一面紙面,根本擋不住從隔壁傳來的聲浪。搖搖頭,向坐在對面的范育、呂大臨無奈的笑道:「外面都在說著這些事,多少天了,也不見個消停。」

「怎么能不說?」范育笑道,「章惇和玉昆打退了交賊,俘斬萬余。羅兀城又是穩穩的控制在官軍手中。盤踞豐州的西賊聽說今年就只有三分之一的收成,糧草快要用盡了,支持不了兩個月。」

「還有江南。」李復又補充著,「那里災情聽說已經有所緩解,今年的收獲情況也不算很差,道路上的流民人數大幅度的減少,終於算是撐了過去。」

呂大臨嘆了一聲,「最想不到的是王中正在茂州竟然也贏了。」

王中正自帶著熙河路的援軍南下茂州,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輕而易舉的踏平了叛亂的蠻部。前後五戰,斬首三千余,破寨三十余,降伏的部族有十六家。從這個數字上看,茂州蠻部可謂是元氣大傷,十年之內恢復不了。而有十年的時間,朝廷對茂州的控制早就已經穩固,再想舉起叛旗,只會死得更慘。

天子一開始點了王中正的將,這不算奇怪。不論王中正到底是有能無能,只要他參與的戰事,無一例外都是取得了勝利。橫山也好,熙河也好,都印證了這一點。這員福將,天子也不可能視而不見。只是其他幾處都是由名臣良將所率領,勝也好、平也好,都不奇怪,而王中正區區一個閹人,只憑福氣竟然也能取得如此大的戰果,著實讓許多人驚訝。

「那也是熙河軍精銳的緣故。」范育說道,「趙隆、苗履都是年輕一輩中難得的將才,還有一千上山跑馬的吐蕃騎兵,想輸給茂州蠻部都難。」

「如今禁軍兵強馬壯,想必不久之後就能北攻西夏,眼望燕雲了。」李復有幾分興奮,作為關學弟子,更作為一名關西人,看到大宋軍力強大,心中免不了有幾分歡喜。

「富國強兵啊……」呂大臨則是一聲感慨,「兵是強了,可這國呢?能不能支撐大戰的錢糧?」

僅僅用了半年的時間,大宋就從四面烽煙、內外皆困的窘境中走了出來,一夜之間,不論是朝堂還是對於官軍的信心膨脹了起來。西夏只能占據著偏僻之地豐州,面對大宋對橫山的攻勢,甚至連更進一步的反攻都做不到,而契丹人也只是動嘴皮子而已,到底有沒有膽量來進攻中國,為西夏撐腰,實情一望可知。

新法推行的目的就是富國強兵。從一開始這就是天子的唯一目標,熙寧以來,這四個字天下人早就是耳熟能詳。

因為連年災異,國庫消耗很大,富國暫時還不能說得理直氣壯,不過強兵卻已經是實打實的現狀。軍備精良,士卒堪用,也就是說王安石的新法,至少成功了一半。接下來,到底會是收復豐州,還是膺懲交趾,聽說朝堂之上依然沒有定論。不過更多的議論是能不能兩邊同時開戰。

「玉昆勝得太輕易了。」范育對如今朝堂內外的議論很是不以為然,「千五破十萬,斬首俘虜竟然有一萬之多。如今外面都在傳說,只要朝廷調選一萬精兵,就足夠剿平交趾、攻下升龍府了。驕兵必敗,兵事豈能視同兒戲。」

呂大臨與范育是同樣的看法,「交趾軍是兵疲師老,對南下的官軍猝不及防,加之內部有變,黃金滿反戈一擊。李常傑焉能不敗?換做了官軍攻入交趾國中,情況就要顛倒過來,一個不好就免不了全軍覆沒的危險。才出一萬兵,未免太過輕敵了。」

「不是有消息說,韓玉昆不日就要抵京了嗎?」李復笑道,「這事問他最清楚。先生門下弟子,論起用兵當以他為首,我等倒也不要為他多擔心。」

「希望韓玉昆能早點回來。」呂大臨抿了抿嘴,「他好歹通一些醫術,先生的病還要他來看一看。」

聽到呂大臨提起張載的病情,范育、李復都沉默了下來。張載在京中講學一年,在門下聆聽授業傳道的士子成百上千,正式列入門牆的弟子也為數不少。但就在這一年中,張載的身體也日漸的衰弱。天子派來的御醫昨日開出來的葯方竟是葯性溫和的調養方子,根本就不是治病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實弟子們都已是心知肚明。

「先生的病情必當無恙,想必很快就會痊愈的。」過了片刻,范育勉強的笑了一聲,轉過話題,「之前玉昆南下時走得太急,身邊連個幕賓都沒有。玉昆前一次來信也說了此事,軍中機務乏人參贊,另外邕州州學也缺人照管,最好還是要有幾個同門去幫襯著。」

「想必不少人願意去呢。」呂大臨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