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雲為履難知足(14)(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40 字 2020-08-30

「陸路好說,韓卿你之前已經以三十六峒蠻部打前站了。但水路是從廉州出兵,還是從廣州出兵?」

「廣州出兵?」韓岡怔了一下,然後點頭道,「的確是要從廣州招募船只和水手,用來運送兵員。」

在場的君臣知道韓岡誤會了。王韶出來為他解釋道:「不是僅從廣州招募船只、兵將,而是直接由廣州出兵。廣南東路駐泊都監楊從先日前上本,如果是水陸並進,陸不過自邕州至左右江、橫山寨等路,由甲峒、廣源進兵,水不過自欽、廉等州發船,諸州鄰近交趾,若有動作,其國中必然設備。當出其不意掩其不備,方可指日克捷。」

「廣州並無水師,需要臨時招募。水手從未經過訓練,猝然上陣,必然難以獲勝,只能用來運兵。」

吳充搖了搖頭,他終於等到了韓岡的錯處:「陛下,韓岡此言大誤。海上多賊,但凡海上營生,沒有不擅長廝殺的。臣在鄉里,時常得見水手跨刀持弓而過,其中驕悍者,往往殺賊過數以十計。」轉眼一瞪韓岡,斥責道:「韓岡,臆測須知當不得准,軍國重事,不可妄言之!」

他是福建人,海上之事,殿中除了同樣出身福建的呂惠卿,沒人比他更清楚,生長在關西的韓岡更不可能——他見過海嗎?

趙頊的視線投向韓岡,吳充的話提醒了他,韓岡生長在內陸,甚至都沒有見過海。那他之前所說的……

韓岡這時抿了抿嘴,吳充是不是已經自暴自棄了。過去得罪狠了,如今也不在乎了?一邊想著,一邊很快的接上去:「若是真能招來遠洋商船的水手,的確正如吳樞密所說。可泛海一載的所得,遠比兵餉為多。吳樞密既然出身福建,應該知道水軍和水手的差別何在——水手可是能在船上帶貨的!」

「海貿風險之大,豈是水師可比?」

「遠涉鯨波是拼命,但上陣臨敵不一樣是拼命?難道這一次招募來的水兵,是為了在廣州港中養著他們嗎?同樣都是要拼了性命,收益高下卻有別,試問如何能招到堪戰的水兵?……如果當真招募的話,被招來的只會是吃夠了捕魚、采珠苦的疍民。」

疍民在福建、廣東、廣西為多,常年生活在船上,所用的船只如同蛋浮水面,故名疍民。

韓岡對趙頊道:「疍民水性雖好,可只會捕魚、采珠,根本無法上陣。一生皆在小船上過活,也不會操作高達數千石的海船。就是如此,所以臣才會說,廣州所募水軍只能用於運兵運糧,不能讓他們在水上廝殺。不過就算只是在富良江口設立一座營寨,做出讓船只進入富良江的姿態,也能讓交趾人不得不分兵防守。如此,足矣。」

當日韓岡與蘇子元商議時,蘇子元還想要讓水師深入富良江。可不知富良江中的水文地理,一個運氣不好,船只說不定就會擱淺在沙洲上。與其冒那個風險,水路的用處還是用來分割交趾水師的兵力,讓主力打到富良江邊後,可以依靠木筏、小舟順利渡江。

「昨日廣東轉運副使陳倩上本,廣州去真臘、占城的商船誼舶,都要避過九月至十二月的颶風,需要正月初的北風乃可過洋。韓卿你意欲在冬月興兵,水陸兩路可能配合得上?」

趙頊這話問得就沒水平了,宰執們都不約而同的雙眉微皺。陳倩的那篇奏章吳充也看過了,當時就丟到了一邊去。真當人沒記性,去年李常傑是何時登陸攻打欽州、廉州?不過吳充現在倒是想看一看,韓岡會如何說,才能不傷到天子的自尊心。

「南海夏秋颶風多,往往至十月方止,偶爾也有一直延續到十一月。」韓岡並沒有提醒趙頊他的記性有多差,「只是到了冬月、臘月,北風早起,又無颶風之患,完全可以漂洋過海。不過時近年關,商旅都會過了年後再出發。所以趨往真臘、占城的船舶,是正月而不是臘月。可若是興兵,又何須在意節慶?其實如果去查一下廣州過往有沒有臘月上報風災的記錄,應該會比臣說得更明白。」

「原來如此。」身在九重之中,對廣南風土只能從臣子的奏報聽來,但韓岡一加點破,趙頊倒也能判斷哪邊更合情理,「韓卿所言甚是。」

水陸並進的方略差不多可以確定了,具體的行軍安排,要到兵將抵達後再行籌劃。另一方面,趙頊也確認了韓岡對討伐交趾所做的功課,不論文事、武事都是准備充分,讓趙頊對剿平交趾增添了許多信心。

所以現在最後的一個問題,「不知韓卿打算選用那一路的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