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國萬里亦誅除(五)(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57 字 2020-08-30

「但要防著日後再生亂卻是必須的,只是不必急在一時,欽州沿海的疍民有上千戶,沒有一個妥當的策略,貿然行動肯定會出亂子。」

韓岡有時間也有耐心,為此等上一陣。等到安南經略招討司的差事交卸,作為廣西轉運使來處置此事。

眼下就是要盡快趕回邕州,將南討交州的戰爭做一個最後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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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尺髙的石牆上,是一個只有一尺見方的小窗。窗口被三根手腕粗細的木棍等分,只留下窄窄的縫隙。粗大的木柵搖一下都不容易,想要從這樣的窗子逃出去,那不是人能夠做到的。

窗內是一間一丈方圓的房間,三面牆是土石砌起,而窗口對面的一面,則是全數由木柵組成。房間中只有稻草和一張薄薄的毯子,而凈桶就放在房間一角,毫無阻隔和掩飾。

這里是邕州的大牢。自從被宋人從國中押送到邕州之後,他們這一干曾經攻打到邕州城下的交趾將校,都被送進了獄中。

躺在地面上的稻草堆中,到處都是陰濕的霉味,宗亶當真不知道,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打算怎么處置自己,但自己的命運卻是掌控在宋人的手中。

在牢獄中,他們至少能填飽肚子,也沒有受到虐待。這讓一眾俘虜,有了幾分僥幸的心思,只是宗亶不敢抱著這樣的奢望。

從升龍府被押送邕州時,就在一旁的韓岡,那名將交趾國覆滅、卻年輕得讓人咋舌的官員,眼中盡是冷漠。而同樣的眼神,也出現在每一位看守他們的獄卒身上。

「回來了!」也不知過了多少天,從牢房的窗口,突然傳來了一片喧嘩,「經略相公和轉運相公都回來了!」

終於到了嗎?宗亶抽緊了心,就算有了最壞的准備,但臨到頭來,還是發現自己心中一片惶然。

不知自己即將面臨什么樣的結局。

只有一死!

對於一眾罪囚,卻並不需要審判。發回來的聖旨已經敲定了他們將要受到的懲罰。

至今為止,忠勇祠前的祭品,只有一個徐百祥而已。這個數目,與交趾人在邕州犯下的罪孽相差實在太遠,遠遠不能抵消他們造成的仇恨。

只是投降就想免死,這世上哪有這等好事?聖旨中唯一給出的恩典,就是從凌遲降格為斬首,算是對他們及時投降的回報。

供奉著蘇緘和一眾死節的邕州官吏,以及數以萬計的百姓的忠勇祠,這一日,聚集了所有生活在邕州城中的大宋子民。他們都是劫後余生之人,一年多前的劫難中,僥幸逃得性命,不過每一人都有親友葬身火海,至今一想起那一場大劫,至今難以安寢。好在官軍為他們報仇雪恨,將仇人捉了回來。

嘬爾群獠,不知忠孝之道,惟逞梟獍之心。雖雲宋臣,貢事不修。朝廷恩賞未已,兵勢已犯中國。三州生民,十不存一。朝廷待汝甚厚,汝待朝廷何其薄也。其罪難恕,依律當以論剮。惟念其出降,當減其刑一等。以斬論之,決不待時。

章惇、韓岡等人列坐監刑,而蘇緘的兒子蘇子元就站在廟前,讀過判詞,一個個念著當處以斬首之刑的罪囚的姓名。

每念到一個姓名,兩名軍漢就會拖著一人走上臨時搭起的刑台。拔掉插在頸後的木牌,強壓著按到斬首台上。

山呼海嘯一般的聲浪,由數萬憤怒悲慟的人們同時喊出,沖得台下待決的罪人們難以站穩腳跟。

儈子手上的斬首大刀,一個接著一個揮下,將一枚枚頭顱揚起,然後送進忠勇祠中供奉在神台前。

台下待決的罪囚漸漸減少,送進忠勇祠中供奉起來的首級越來越多,直到最後的一人。

宗亶沒有讓人拖著,自行走上刑台,回頭望望,無數充滿憤怒的視線正盯著他。黯然一嘆,成王敗寇,也該有此報,引頸受戮。

宗亶之後,最後一個上場的並不是活人,黑黑的如同風干的臘肉,離得近了都還能嗅到一股子中人欲嘔的臭味。

但干屍的出現,卻引發了行刑以來,最大的一片聲浪。這是李常傑的屍體,一直被保存到現在。

儈子手手起刀落,讓罪魁授首。干枯的頭顱高高吊起,就在台下,多少百姓就地燒起了陌紙,呼喚著逝去的冤魂。

「就算死了,也得到行刑台上走一遭。」章惇厲聲,「敢於凌犯中國,絕不放過一個!」

「雖遠必誅!」韓岡隨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