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鴻信飛報猶覺遲(六)(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19 字 2020-08-30

「大半都有些損傷,不過都不嚴重。」

「這艘船來海門幾次了?」

巡檢猶豫了一下,咬牙答道:「……這次已經是第三次。是准備運往三佛齊的詹卑城。」

『難怪。』章恂心道。去往異國的海船本應是檢查的重點,但到了第三次才搜檢出來,前兩次還不知給他們運出了多少去。

韓岡想了想,便吩咐道:「去通知你們的李知州,這是交州內部的事。」再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巡檢,笑道,「能抓到就是有功,過去的事不要多擔心。」

得了韓岡這一句,巡檢如釋重負,連忙跪下行禮:「多謝龍圖,多謝龍圖!」起身後就趕緊回去讓人通知城中的知州李豐。

「玉昆。」章恂猶猶豫豫的開口,私運兵器出海,知州李豐少不了要被牽累受罰,這是章恂所不想看見的,「你看這事……」

「這是好事嘛。」韓岡一句打斷了章恂准備說出口的話,「諸部賣出手上的兵甲,好的肯定留著,只有破損的才會賣出來,但諸部手中的甲胄兵器減少,那都是好事。」

韓岡願意幫忙保著李豐,自是章恂所願。但竟然說這是好事,這讓他驚訝的指著港中的那艘已經被幾十名士兵控制的海船,「那這一艘船……」

「已經查出來了。」韓岡喟嘆著。

如果沒查出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就放過去了,眼下既然已經給查了出來,哪里還可能放過?朝廷的法度任誰也不能在明面上違反,韓岡也絕不會開這個口。

「那該怎么處置?」章恂又問道。

「這是交州的事。」韓岡搖搖頭,轉身上馬。回頭看看被攔在港中的那艘船,連監察港中的巡檢都沒打點好,便敢走私甲胄兵器,這根本是自尋死路!

李豐很快就到了港中,用了半天的時間,到了晚間,他便過來向韓岡稟報這一樁案子的來龍去脈。

「這艘船的船主劉武兒是廣州人氏,一直以來都是往來三佛齊和廣州,都是以香葯和絲綢茶葉瓷器為主,與三佛齊王交好。因為最近國中有戰事,所以要買一批軍器。劉武兒受命後便來交州,向諸部搜求閑置不用的兵甲。」

「可曾審得確實無誤?」韓岡問道。

「上下的口供都一樣。」李豐說道,「而且聽海上傳言,三佛齊國最近的確在與丹眉流交戰。而且船中還有一個自稱是三佛齊的大臣,喚作群陀畢羅的,連三佛齊對中國歷年朝貢的事,都能說得明明白白。」

「以你之見,當如何處置?」韓岡問著李豐。

李豐猶豫了一下,說道:「南海諸國以三佛齊最為恭順,今年的貢使就是在廣州登岸,就半年前的事,據說三佛齊國王還被天子封為了保順慕化大將軍。」

「南海諸國以三佛齊最為強盛。」韓岡搖搖頭,他從不認為一個國家會對另一個國家心甘情願的臣服,「現在恭順不代表以後恭順,四邊諸國只有一直衰弱下去,才是大宋之福。想必誰也不想看到海外再出一個西夏或是交趾吧?」

多少向大宋朝貢的小國,他們所謂的恭順全都是為了利益。如果沒了利益,誰會無緣無故的向著千萬里之外的中國皇帝俯首稱臣?作為一國之君,在自己國家中稱孤道寡難道不好嗎?偏偏要接受一個萬里之遙的國家贈予的官職?全都是利益!

韓岡說得是正論,李豐也難以反對。韓岡偏了偏頭,問著坐在下首的一人:「行之,你這個海門知縣也別光坐著,說說當如何處置?」

海門知縣是韓岡的幕僚馬竺,在只有一座縣城的交州,也算是州中排在前面的官員了。

韓岡他身邊的幕僚換得甚勤,只要立一次功勞,幕僚們便能從中得到封官的恩賞。當初跟隨他的游醇三人,一個不落的得了官。而這一次跟隨他南下的四名幕僚,也全都因功得到了官封。

不過馬竺現在在廳中也只有旁聽的份,直到韓岡問起來,他才出言道:「劉武兒私運甲兵,數目極大,肯定要依律處置,這點事沒話說的。但南洋諸國以三佛齊最為恭順,其國的大臣也不好就此論其死罪。以下官之見,劉武兒一干罪囚,當由交州依律處斷,而群陀畢羅則先將其禁足,報於京城,待天子聖裁。」

凡事往上推,這是官僚的做法。雖說不能為錯,但如果不能在奏章中提出自己的意見,那也別想受到上面的重視。

韓岡搖頭道:「到了大宋的地頭,就要受大宋律法的管,該怎么審就怎么審,至於會不會赦免,那是天子和兩府的事,這邊依律行事就夠了。」對著意欲爭辯的李豐,還有欲言又止的馬竺,「既然主君是皇宋之臣,那下面的臣子當然也是。身為皇宋子民,那就別想在《刑統》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