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鴻信飛報猶覺遲(七)(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95 字 2020-08-30

「八文。不過是私鹽,」黃金滿想起過去的事就憤憤不已,「交趾人將鹽賣到廣源,一斤竟敢要價二十五文!」

馬竺笑著點點頭,指著一塊塊如同田壟的鹽畦:「現在換做了曬鹽法,就是官鹽以八文一斤來賣,官府賺的錢也絕不會比過去要少。」

望著海灘上的一方方隨處可見白色鹽霜的鹽畦,黃金滿欣喜之余,也是咋舌不已。要是官鹽以八文一斤來賣,賺的錢都不比賣到十幾二十文要少,那眼下一斤鹽的成本,是不是就只有一文上下了?

這些鹽畦都是用水泥抹過了池底和池壁,正好位於潮水線上。有一道水閘對著大海。潮漲時,將水閘打開,海水涌入池中,再將水閘關閉,畦中的海水就被留了下來,在陽光下逐漸蒸發曬干。

盡管旱季剛剛開始,但池中已經有些地方的鹵水被曬干後,出現了白色的鹽霜。而從附近的一條小河引來的清水由一條條前後有兩道水閘的水渠與一方方鹽畦連通。

這座鹽場是在轉運司名下,並不歸交州管,馬竺雖是海門知縣,但他作為韓岡的前任幕僚,比起知州李豐,在鹽場中下的功夫要多得多。多少日子下來,早已是一切門清:「這就跟解州的曬鹽一樣,等到鹽霜析出後,就得用清水沖上一遍,將畦中的苦鹵沖走,剩下的就是可供食用的鹽巴。」

黃金滿望著一方方已經可以見到食鹽的鹵水池,感慨不已,「末將一輩子多半都是守在廣源州,都沒見過海。見識是不多,一直都是以為鹽只能是煮出來。想不到曬鹽竟然如此省時省力。天朝上國的確不是交趾這等蠻夷能比。」

韓岡笑道:「你不知道也不足為奇,中國之中知道曬鹽法的本也不多。這曬鹽法也就在關西有,其他地方都是煮鹽。眼下交州鹽場曬鹽成功,接下來轉運司就會在欽州和廉州推廣曬鹽法,替換掉原有的煎煮之法。」

對於如今通行於沿海和蜀中的煮鹽法,韓岡一直都覺得很是納悶。這個時代已經有個更為節省人工和成本的曬鹽法,為何沒有給推廣開來。若說是這個時代沒有推進技術發展的動力,只是去看看如今的江西廣東的幾大銅礦,就知道這種說法是污蔑。全都已經用上膽銅法,以鐵屑來置換銅了,皆是這幾年推廣開來的。

韓岡有時候不禁從陰謀論上去推測,是不是曬鹽法太過於簡單,只要有片大一點的海灘,加上一條干凈的淡水河,就能將食鹽給大批的制造出來。而煮鹽法則是需要大量的草料,需要大量的人工,另外煮鹽用得鐵鍋鐵盤也都是官府提供,越大的規模,官府就越容易控制,比起曬鹽法更能將鹽業控制在手中,也就沒有改變過去生產模式的迫切需要。

不過交州是偏遠之地,出產的食鹽也不會賣到外路去,倒也不需要顧忌太多。甚至欽州和廉州兩地的鹽場都可以推行曬鹽法——廣西內陸吃著欽州和廉州鹽場所出產的食鹽,但臨近的路州,則自有其他地方的食鹽來供給。

推廣曬鹽法之後,不再需要配合鹽場煮鹽的草料,廣西一路的數萬頃的草場都不用再去種草,從而節省下大批適宜耕種的土地。多了那一片草場,廣西糧食的產量又能升上一台階。

等到第一批食鹽出來,韓岡讓黃金滿帶了五十多匹馱馬回廣源州,運走了他能得到的所有的食鹽。剩下的部族則是不得不耐下性子,等著下一批食鹽的出產。

在這個過程中,章恂已經告辭離開了交州,他將交州的商號安頓好了之後,剩下的就沒有別的大事了。至於與鹽有關的事,那就跟商人無關了。

私鹽在內陸是禁而不止,但交州是不用擔心的,更不會有人從交州販了鹽去北方賣,用海船來販私鹽,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並不是賺不到錢,而是利潤太低,與冒的風險想比,實在是得不償失。

食鹽的事情宣告解決,擺在韓岡面前的已經沒有多少事了。他連如今在交州的正在繁榮發展中的海外貿易都不怎么在意。

海外的購買力畢竟是有限,對比起大宋的經濟和人口水平,海外諸國加起來都提不上筷子。海貿的規模能養活幾千幾萬的海商,但對整個國家並沒有太大的用處。

如果從商人的角度,在海外貿易上能賺到大錢,可以輕易成為一方豪富。但對於國家來說,他們能海貿分潤到的錢鈔,實在是少得可憐,真正應該著眼的還是國內的市場。

等到糖產業成為交州支柱,韓岡留在交州的一番心血,也就算是沒有白費。他安排在此處的順豐行分號的掌櫃,接下來的任務可就重了。

過了兩天,韓岡又收到了一封信,不是王安石辭相的消息,而是張載重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