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豈與群蟻爭毫芒(三)(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86 字 2020-08-30

韓岡看著連連冷笑,呂大臨在自己面前脾氣甚硬,回過頭來悔改的倒也不慢。要不是自己的名位已高,說不定呂大臨這一手,還能落一個惡意誹謗的罪名——好吧,這個猜測,有點過於陰謀論了,呂大臨或許並沒有這么想。

不過程頤已經入關中去了,在氣學缺乏核心的時候,不必呂大臨在行狀中做文章,許多弟子都很有可能轉投程門。

而種建中的信里並不只是說張載的行狀。更多的還是希望得到韓岡的支持——對他叔父種諤攻略西夏的支持。韓岡看了種家十九哥的信,搖頭嘆著,種諤還真是不消停。

不過以韓岡的看法,對西夏的戰略應該是蠶食,而不是鯨吞,若是打算直取興靈,七百里的瀚海對這個時代的任何一支軍隊,都是一個災難。如果主力走蘭州,那倒是不用穿越瀚海,而且熙河路這兩年積蓄的庫存,也能支撐三萬到五萬的大軍出征。

但想來種家也不會同意,鄜延、環慶、涇原路攻打銀夏吸引西夏的注意力,而秦鳳、熙河的軍隊乘機奪占興靈的戰略——而且這同樣要冒風險,需要翻山越嶺的千里躍進,絕不是一次輕松愉快的行程,糧秣的來源大半得放在繳獲上。

游師雄的看法與韓岡類似,現任的秦州通判覺得種家最近似乎太活躍了,甚至跟慶州知州起了齟齬,很有可能是准備對西夏開啟戰事。游師雄擔心這一次很可能會因為將帥貪功而冒險激進。

對照種建中的信,游師雄的直覺自然沒有錯。慶州知州范純仁責授知信陽軍的公函,韓岡已經收到了,范仲淹的次子應該很快就會到京西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王安石的信。現在王安石已經辭了江寧知府的差事,做了一任類似於後世政協養老的宮觀使,什么差事都沒有。就住在修於城外謝公墩上的宅子里,離城七里、離山七里,號為半山園。每天不論風雨都跨驢去蔣山【鍾山】,天晴上山,雨雪就在山腳下轉一轉,累了就隨便找間小廟或是小店休息,日子過得悠閑自在。

在王安石的信上半點也不提政事。除了問候外,就只是說他最近在撰寫《字說》,專注於訓詁小學。此外還說了江南的風景好,信里附了好幾首描寫江南風土的詩詞。大概也是看得出來,韓岡幾年內沒機會回到京城,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到南方做幾年知州,也能順便見見外孫和女兒。

王韶和章惇的信則很有趣。王韶在信中盡管說得豁達,但到了最後還是沒忍住諷刺了幾句章惇費盡心思、卻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愚行。而章惇的信中,則是隱晦的為自己分辯了一下,說王韶去職,並不關他的事,元絳做了參知政事,正好為他證明了清白。

孰是孰非韓岡是弄不清,但兩邊跟他都是關系密切,要選擇站在哪一邊都讓人頭疼。只能日後設法調解了。

剩下的信,比如王舜臣、趙隆他們的,基本上都是問候而已。倒是不見李信的來信,上一封還是三個月前收到的。

韓岡很快就把給父母和馮從義的回函寫好了,打算明天讓老大老二和大丫頭去給祖父祖母寫兩句問候的話。又拿起蘇昞的來信,正推敲著該如何措詞,將自己的想法傳達過去,就聽見房門被輕輕敲了兩聲,嚴素心的聲音隨即在外面響了起來。

韓岡將信放了下,應了一聲,嚴素心這位美廚娘端著只要韓岡在家便雷打不動的滋補葯湯進來。

見到韓岡筆墨紙硯在桌案上鋪了一攤,嚴素心嗔怪著:「回來後也不知先歇一歇,給爹娘的信先回了,其他隔兩天寫也不算晚。就知道忙,也沒見其他人跟官人你一般辛苦。當初借住在王相公府里的時候,宰相都比官人你清閑。」

韓岡自嘲的笑道:「誰讓為夫有私心呢,要心思都放在公事上,也就不需要這么辛苦了。」

王安石已經是看得開了,在京城不到十年,已經將他一輩子的心力都耗盡了,無心再談政事,無縈於外物。但韓岡精神年齡雖與實際有所區別,但他的雄心壯志可不會輸給任何人。許多事不必爭,但有些事則必須爭。

紛爭都是官場上的,韓岡的目標甚至比王安石都要高,更不用說那些狗苟蠅營的官員,並不用放在心上。

但在學術上卻是兩樣。比如王學,那是得到官方認可的學派,不去鑽研,就別想考上進士。王安石可以高枕無憂,但韓岡則必須去為他的氣學去鼓吹,去聯絡。在程顥已經的抵達關西開始講學的時候,一刻也耽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