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雲紛紛掠短篷(上)(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598 字 2020-08-30

「陛下錢以本業貧民,則曰『贏得得兒童語音好,一年強半在城中』;陛下明法以課試官吏,則曰『讀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陛下興水利,則曰『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陛下謹鹽禁,則曰『豈是聞韶解忘味,爾來三月食無鹽』。【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燭光下,呂惠卿讀了幾句抄來的舒亶彈章,屈指彈了一下這張不大的紙片,冷笑著:「李資深這是恨蘇軾不死啊。」

「這不是舒亶寫的嗎?」呂升卿疑惑道。

呂惠卿冷眼的瞥了弟弟一下,話都懶得說一句。

呂升卿怔了一下,明白了過來。舒亶完全是在配合李定的奏章來寫。

李定在彈章中說蘇軾『所為文辭,雖不中理,亦足以鼓動流俗,所謂言偽而辨』,舒亶就在自己的彈章中說蘇軾『譏切時事之言,流俗翕然爭相傳誦』。李定說蘇軾『騰沮毀之論,怙終不悔,其惡已著』,舒亶就將蘇軾的詩文一句句的拿出來細細分析給天子看。

兩人一唱一和,加上一干很快就要參合進來的御史,看著聲勢當是要置蘇軾於死而甘心。

「今日聽傳聞,說李定之子年前曾過其門,蘇軾依故事設宴,但在席上卻冷嘲熱諷,說『好一個呆長漢』,李定之子是大慚而退。」

「……」呂惠卿沉默了好一陣,半晌之後搖搖頭。都沒什么好說的了,「此事若為真,李定銜蘇軾入骨,倒也不為過了。李定之子乃是後生晚輩,縱是厭見其人,遣人代為主席便可,豈可如此行事。蘇軾輕佻如此,實是有失體統。」

「李定遣其子過蘇門,大概主動化解舊怨的打算。當年終究是蘇軾攻李定,不得李定肯,其子當也不敢赴蘇軾之宴。」

「『知其生不逢時,難以追陪新進;查其老不生事,或可牧養小民』。」呂惠卿嘆了一句,「蘇子瞻的文章的確不錯。《知湖州謝上表》里面,這一句寫得最妙……」頓了一頓,「這把好刀遞到李定的手里,是給自己的棺材釘釘子呢。」

呂升卿嘆道:「這一次蘇軾的罪名肯定是小不了了。【讀看看.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聖賢憤之所為作也。」

呂惠卿將司馬遷的《報任安》在這時候背出來,幸災樂禍的味道就太濃了。不過他也是蘇軾所說的新進,蘇軾的文章傳播得越廣,自家的名聲就被糟蹋得越厲害,只是幸災樂禍,沒有順便落井下石就已經能夠算是寬宏大量了。

「但以言辭罪人,御史台那里是不是做得太過了一點。」呂升卿並不是為蘇軾叫屈,而是兔死狐悲,「一旦開了頭,後人仿效之,誰還敢作詩?」

呂惠卿聞言,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很是有幾分疑惑:「韓岡從來不做詩,是不是知道會有這一天?」

呂升卿也給帶得疑惑起來,「……還真說不准,他的神仙弟子,肯定早就被叮囑過了,不見他連醫術都不學,省得被人找去治病,壞了神醫的名頭。就是孫真人,也不可能手上的病人一個都不死!」他越說越是肯定,「能中進士,又怎么可能連詩都不會做,那些村夫子還寫詩呢,韓岡的才學好歹也比他們要強得多。就是不入第一第二流,三流總能擠進去的。」

「在章子厚家奔走的有個叫路明的,他當初跟韓岡一起進京……」

「西太一宮題壁?這小弟也聽說了,路明也見過。他說整詩都是韓岡所作。不過路明他還說了,韓岡後來自陳是在路旁廢廟中所見。」

呂惠卿冷哼一聲:「愚兄走得廟宇也多了,新的舊的,大的小的,市井中的,深山里的,怎么我沒這個運氣?好事恰恰給他遇上了!」

「韓岡不是都遇了仙嘛……神仙能碰上,撞上一個壁上有佳作的廢廟,也不是不可能。」呂升卿回想了一下,道:「不過路明說他也曾問韓岡是在哪間廟里看到的,韓岡就沒回話,說不定還是夢里撞進去的。」

「這一,當是韓岡所作。」呂惠卿很肯定地說著,「當初與章子厚議論,他也是覺得韓岡寫得出來。」

「可『斷腸人在天涯』,以韓岡當年的經歷心境分明是寫不出來的,他可是就要入京為官了!何況當時還是冬天,『小橋流水人家』,在關中無論如何都看不到。」

呂惠卿哼了一聲:「好好想想,韓岡當年從張子厚門下趕回鄉里,到底是了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