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雲紛紛掠短篷(五)(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78 字 2020-08-30

「誰說不是呢?」葉濤不知想起了什么,深有感觸的嘆著,「王中正真的是運氣好。去年福建劇盜廖恩作亂,官軍幾次圍剿不得。小弟鄉貫龍泉,家中正好受廖恩之擾,福建的幾十個巡檢司的巡檢、都巡檢,全都引罪去職。最後天子沒辦法,欽點了王中正去領兵平亂。誰想到剛剛抵任,廖恩就歸降了。」

福建近年出了個劇盜廖恩。說是劇盜,也就百來名嘍啰而已。若在陝西,一個巡檢帶著土兵就能給滅了。可換作是兵力不振的南方,福建一路都給鬧得地覆天翻。最後路中實在奈何不了他,只能奏請朝廷兵。天子遣了王中正去。當時還有人反對,誰想到王中正領軍方至,廖恩就立刻跑來投降了。

沒打上一仗就贏了,當然不能說是王中正的能力出sè,葉濤也不覺得是王中正的名聲有多大,將廖恩給嚇得跑來歸降,分明是老天幫忙,讓王中正撿了個大便宜。

「對了。」沈銖放下筆,「說到廖恩,這兩天從三班院傳來一個笑話。」

「什么笑話?」葉濤將趙隆銓敘公函丟到了一邊,很有興致的問著。

「廖恩不是降順了嗎?所以他便被授了官職。今日來京中三班院繳家狀,好得個差遣回去。」

葉濤嗤笑一聲,「得了官身,也是個賊。」

「致遠你是知道的,家狀的文字立有定式。廖恩的家狀是這么寫的,『自出身歷任以來,並無公si過犯』。」

葉濤頓時放聲大笑起來,聲震屋瓦,連聲道:「好個『並無公si過犯』,好個『並無公si過犯』!」

沈銖沒笑,他搖頭,「這還不算好笑。跟廖恩同時在三班院繳家狀候闕的官員還有不少,其中就有一個出身福建的。你可知他遞到三班院的家狀是如何寫的?」

葉濤笑聲收止,擦了擦笑出淚水的眼角,「是怎么寫的?」

沈銖雙手抓起桌上公文,裝著在讀:「『前任信州巡檢,為廖恩事勒停。』」說著便忍不住笑,「兩人一前一後,同在一天都來三班院等差事,致遠,你說此事可笑不可笑?」

葉濤這一次卻沒笑了,搖頭嘆道,「官亦官,賊亦官。官即是賊,賊亦是官。」

沈銖收起笑容,將紙筆一丟,嘆道,「如今兩府諸公,可都不在乎這點小事。」

正說著,就聽見外面的暮鼓聲響起,終於到了下班放衙的時候了。

沈銖和葉濤隨即起身。沈銖先去了正廳,與審官西院眾僚屬一起向兩位判院行過禮,便和不耐煩的葉濤一同向外去。

沈葉二人急著離開,腳步匆匆。走在兩人身前,還有一個個頭不高,卻健壯如磐石的身影。

那個矮子身上的衣服並非官袍,在皇城中,就是親王也得好端端的穿上公服,只要有官職在身,沒人能微服而行。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有官職的布衣。但幾名武官一見到他,不是立刻讓到一邊,就是上前問好。

趁著那人和幾名武官停下來說話,葉濤和沈銖了過去。

在擦身而過時,葉濤用眼角瞥了一下,是個滿面虯髯、相貌有幾分猙獰的漢子。但圍在那漢子身邊的幾名將校,卻無一例外的有著一副帶著幾分諂媚的笑容。

向前走了十幾步,葉濤方低聲問道:「那是誰啊?」

「致遠應當聽說過他的名號。」沈銖頓了一頓,「是大名鼎鼎的王舜臣啊!」

「就是那個殺良冒功,被奪了官職的王舜臣?」葉濤忍著沒回頭:「想不到還有這么多人奉承!」

「聽說當年韓岡微賤之事,遭逢厄難,是他救了韓岡一命。而且眼下他還是種家的女婿。與王中正和高遵裕都有幾分交情,在王韶、章惇面前也能說得上話。要不是有這些靠山,以他謊報、殺良、欺君的罪名,十個腦袋也該砍了。」

葉濤頓時憤然:「這等庸鄙武夫,不依律處斷、以儆效尤,已經是朝廷的寬貸了;竟然還敢呼朋喚友的出沒於審官東院中,真當三尺劍斬不得他!?」

沈洙報之一笑,「武夫不就是如此,貪功好利,還能指望他們清正廉潔不成?」他笑了一聲,「這邊一個犯事被奪官的已經進了京,過幾日還會有另一個犯事被奪官的也要進京城了。」

「蘇子瞻?」葉濤膽戰心驚的轉頭望了望不遠處的烏台,門前的槐樹上,一群烏鴉正在盤旋,「算了,不提此事了。不要讓龔深父【龔原】久等。」

「恐怕深父兄當是急了,耽擱到了現在。」沈銖加快了腳步,「國子監里的事,今天得商議個對策出來,總不能任人擺布。」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