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軍齊發如奔洪(上)(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56 字 2020-08-30

第六章 千軍齊發如奔洪(上)

王舜臣還是第一次在長安以西立於黃河之濱。

沒有高聳的堤壩,只有寬闊的河床,渾黃色的河水就眼前洶涌奔流,帶來隆隆濤聲。

眼前的滔滔大河,不是王舜臣過去入京時,在路上看到過的泥漿洪流。盡管依然渾濁,但一眼就能看得出與那一碗水半碗沙的泥漿水,到底有多大的差別。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若是能夠分身,真想再往上游去看看,看看黃河之源是從何而來。」

王舜臣循聲回頭,王厚不知何時已經走了上來。

王厚在王舜臣身邊立定,一同眺望著黃河。他三十歲便擔任了權洮州知州,兼熙河路鈐轄,甚至之前還早早的轉了文資,正八品的太子中允。在審官東院中,就是擁有一個進士頭銜,一般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便執掌一州軍政。能做到這一步,也只有依靠軍功。

在西北邊陲歷練了十年,留著兩撇短須的王厚皮膚黝黑,但看著依然年輕。氣質是沉凝渾厚,一雙眸子既不鋒芒畢露,也不是圓滑內斂,而是堅定如石。王舜臣看著他,就仿佛當年初見王韶時的感覺。

「記得當年玉昆曾經說過,黃河水中泥沙來自於隴西陝西的黃土高坡之上,雨水一過,便是泥沙俱下。到了下游之後,水流變緩,泥沙逐漸沉積,河床一日高過一日,水患由此而來。黃河之患,在沙不在水。要想從根本上治理好黃河泥沙,就得利用草木保持水土。」王厚笑了一下,「可惜做不到。也就自蘭州往上游去,那里的草木幾百年未有砍伐,情況要好一點。」

王舜臣當然也還記得韓岡當年所說的話。

這么多年過去,當年在軍營的小廳內飲酒達旦的四人,各自都已經站在了他人幾十年都難以企及的高度。這是當年想都沒敢想過的。

他回望著河上,一聲聲號角開始為濤聲伴奏:「趙大要過河了。」

王厚隨即也望了過去,在兩人立足的下游不遠處,一條長鏈般的浮橋橫在河上,被湍急洶涌的河水向下沖出了一個半圓的弧度。橋面在河上起伏,走在上面的車馬看著就像是在挪動。

十九條大小渡船,加上一干羊皮筏子,這是蘭州過去用來渡河的工具。不過在官軍抵達蘭州後,用了四天的時間,以渡船和羊皮筏子搭起了一條浮橋。

而在這之前,禹臧花麻就已經殷勤的幫官軍將對岸的西賊一掃而空,讓官軍可以毫無阻礙的搭橋渡河。

昨日中午,浮橋剛剛搭建完成。可到了今天早上,半日加上一夜,官軍就已經有一萬多人馬過了黃河。

趙隆作為王中正手下第一號得用的親信大將,他的出動,代表著中軍也終於開始渡河。

「等趙大領著熙河第一第二兩將的八千人馬過河,就該輪到蕃軍了。希望他們別在橋上亂起來。」

對於這一次的戰爭,熙河路的蕃軍都是不情不願,他們種田養馬就能賺大錢,閑暇時踢球看球賭球,有必要去賣命?可惜有朝廷的嚴令,從董氈以下,都不敢不從。上百個部落拼湊起來的一支軍隊,交由董氈的便宜兒子阿里骨統領。

想起那一支拼湊起來的蕃軍,王厚也忍不住搖頭苦笑。

阿里骨本人是個拖油瓶,沒有吐蕃贊普家的血統,在河湟的吐蕃部族中沒有多少威信,要不是他常年在鞏州的蕃學混了個臉熟,根本輪不到他領軍。

「不指望他們能上陣,能嚇唬人就可以了。」王厚嘆道。

「也不知禹臧花麻會不會派人一同出兵?」

王舜臣問著,兩人都回頭望了一眼在王中正身邊露出謙卑微笑的禹臧花麻。

「多半會吧。」王厚看禹臧花麻的殷勤樣,當不會漏下這個賣好的機會,「蘭州拿下來,再隨著官軍打到靈州,穩當當的一個觀察使到手。」

「這一次要不是仗著官軍的威勢,禹臧花麻怎么可能能這么容易就將蘭州掌握住?」

「也是蘭州城中黨項人兵力減少的緣故。最多的時候,也就是熙寧九年、十年,蘭州城中的鐵鷂子有一萬兩千騎,糧草幾乎都要他供給。那兩年禹臧花麻一個月一封信求著經略司早點發兵打蘭州,他肯定雙手獻上城門。也就是到了去年,才減少到八千。這個數目一直保持到戰前,就在一個月前,才突然將其中大半調去北方,只留下了三千兵馬。」王厚頓了一下,補充道:「而且幾乎都是由小部族的成員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