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蒼原軍鋒薄戰壘(六)(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9 字 2020-08-30

「韓岡已經不僅僅是穩重的問題了。西軍將校皆曰利於速攻,可他恰恰要緩進。總不能說西軍將校的見識加起來也比不上他一個。」

王珪呵呵一笑:「焉知韓岡不是自污?他不是被人說他跟種家來往密切嗎?這時候反對激進,倒是能乘機洗脫。」

韓岡看起來是要洗脫過去強加給他的不實之詞。而對於王珪來說,不斷壓在自己頭上的污名也總算能洗清了。三旨相公和至寶丹,兩個綽號無論哪一個都是讓人心中不快。

「所以說他小器速成,難堪大用。世人碌碌,有幾人可知相公辛苦。多有如韓岡者,橫加阻撓。」蒲宗孟眼神閃動,「在下在城中,多曾聽人說相公是固寵,保住現在的權勢。又有誰知道相公一心是為了給陝西百姓一個長治久安。」

王珪長聲一嘆:「知我者,其惟《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知我罪我,在所不計。」

蒲宗孟起身,向王珪一揖到底,感動直至泣下:「後人當知相公為國事的一片赤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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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綽號。王禹玉能不斷堅持用兵,還不是希合上意。天子想要用兵,所有他支持用兵。若是天子厭武,他要是能為用兵說上一個字,天都能塌下來。」

「這時候抱怨就沒意思了。」韓岡騎著馬,側臉對身邊作陪方興道,「還是等著看結果。」

今年前五個月,襄漢漕渠貨運、客運的凈收入加起來超過十二萬貫,同時還有六十萬石綱糧抵京,方興上京述職時因而趾高氣昂,底氣十足。他在中書門下,就連戶房檢正都對他和聲細氣。

不過在韓岡面前,方興絕不敢拿大,抵京的當天就特地在清風樓訂了一個雅間宴請韓岡。在站位和觀點上,也都緊隨韓岡:「結果還不是那個樣子?想贏除非老天幫忙。這一仗就不該打。」

「出戰是沒錯的,但不該浪戰。奪占銀夏、河西,將黨項人壓制在興靈之地。以官軍的實力輕而易舉,糧草不濟的情況也會好很多。」

「龍圖說得是。」方興點點頭。

韓岡是反對激進,並不是反戰,不過在外面以訛傳訛,說是韓岡反戰。

對此在京城之外的民間產生了不小的波濤,不少人認為反戰也有其道理,葯王弟子都這么說,多半是掐指一算給算到了。眼下進展再順利,最後結果不會好,葯王弟子說的總不會有錯。

但在士林和官場乃至在京城的百姓中,由於他們見識較廣,對韓岡身上的光環所遭到的影響較小,便是各有各的說法。一開始倒是有不少人因為韓岡在軍事上的經歷支持他,但隨著戰局的發展,官軍的高歌猛進讓越來越多的人轉投陣營。

對於這樣的謠言,韓岡也只能攤攤手,想辯解都難。不過他也不需要辯解,只需朝堂上清楚他的態度就行了。

「還得小心遼人。」方興又將話題跳到了北方,「二十萬遼軍在鴛鴦濼不是來踏青的。」

「二十萬大概沒有,十萬是肯定有的。耶律乙辛帶著他們到鴛鴦濼也的確不是為了嚇唬人。如果官軍有什么不測,他肯定會動手。」韓岡對耶律乙辛的決斷力看得很高,能把耶律洪基一家四口兩代夫婦都做翻,心不狠手不辣是做不到的,「不論是土地,還是歲幣,只需能從大宋手上要咬一塊肉來,都能讓耶律乙辛增加他在遼國國中的威望。」

方興嘆道:「耶律乙辛能從一介窮苦宗室,做到如今只差篡位的大遼之主,可算是世所稀有的梟雄了。有他在身後盯著,也虧王禹玉敢讓這場大戰繼續打下去……」

「官軍抵達靈州城下的消息是前天傳來的,但苗授抵達靈州實際上是在十五天前。而高遵裕的環慶軍則是在十四天前,昨天傳到京城……這么多天過去了,如果現在已經攻下靈州倒也罷了,若是攻不下,糧食也該吃干凈了。」

「糧草難道當真運不上去?」方興問道。

「你以為西賊誘敵深入,刻意拖長官軍的補給線是為了什么?他們早已做好准備,也肯定會全力去完成計劃,怎么可能讓糧草順順當當的送到苗、高二人手中?在靈州城下,官軍勝則大勝,敗則慘敗,留給他們攻城的時間最多也只有一個月……」

清風樓之前,韓岡勒住馬。神色淡漠:「差不多該有個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