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15)(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85 字 2020-08-30

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15)

【第二更。】

回到群牧司中,也不過是辰時。

處理了今日的公務之後,一摞抄件就送到了韓岡的案頭上。

淺黃色的標准公文箋上,一列列端正的三館楷書墨跡未干。每一份都是以某某官職加臣某開頭,全都是奏章——而且是抄件。

這些奏章的抄件,全都是頂級的機密軍情。除了兩府和樞密、中書兩處的寥寥數位高官以外,其他人沒有資格查閱,只能依照職司不同,看到轉摘出來的條目。

韓岡若還是僅僅是同群牧使,照規矩他就只能看到牲畜的損傷數字,其他數據只能通過傳言得知。

不過韓岡已經間接參與到軍機中來。為了能讓他能盡早掌握最新的軍事情報,免得上了殿後,還會因為情報不明做出錯誤的判斷,或是耽擱寶貴的時間向他通報軍情,韓岡在幾天前便得到了同樞密院都承旨的差遣。

樞密使在職位上慣例是兼任群牧制置使,群牧使、副使則一貫兼任樞密院都承旨、副都承旨。韓岡在擔任同群牧使之後,卻並沒有得到兼差。現在的職位,本來就是一個讓他歇歇腳的冰窖,但眼下的時局,卻不得不讓天子給韓岡更大的權力。

不過韓岡眼下只看送來的情報,至於樞密院都承旨的實際工作,那是韓縝的職權范疇,韓岡無意去跟他相爭。也懶得爭,只看這半個多月,韓縝忙得都沒有來群牧司衙門一趟,將衙中所有的事務都丟給了韓岡,就知道樞密院都承旨的差事可不是一樁輕松的活計。

送到韓岡案頭上的文檔,基本上囊括了昨日晨間到中夜,所有送進京城的緊急軍情。大體的內容,韓岡其實在早朝前便已經在發給他的簡報上有所了解,但細節才是關鍵。許多時候,細節上的些微助力,都有扭轉局勢的機會。

排在第一頁的是涇原軍上報的傷亡統計。

已經放棄宥州的一萬一千余人戰歿和行跡不明,輕重傷一萬六千,傷亡近半。已入流品的軍官則傷亡二十七人——這是個很可怕的數字,絕大多數統率一個指揮四五百人的指揮使也不過是個殿侍,基本上都不到從九品。失蹤、戰歿和重傷的將校總數為二十七人,已經達到了出戰軍官的三分之一,其中還包括苗授和其子苗履。一般來說,在戰場上,官位越髙,傷亡率就越小。從將校傷亡的數字來推算,涇原軍的傷亡演講算是比較准確的。

看著表後列下的傷亡名單時,韓岡嘆息搖頭,上面有好幾個姓名還是他有印象的,對他們的評價並不低,想不到就此毀於一旦。

就是三川口和好水川都沒有這么誇張的傷亡比例,也就是當年定川寨之敗,葛懷敏犯蠢,硬是往黨項人的伏擊圈中闖時,才有了這么大的將校喪失。已經不是傷筋動骨這么簡單了。還是深入敵境的緣故,一旦敗陣,傷亡。如果換作是在境內失敗,怎么逃都容易。

而環慶軍的傷亡演講到現在還沒有奏報上來,也不知高遵裕那邊是怎么一回事,苗授重傷都沒有耽擱,他倒好,比殿後的涇原軍提前至少一天抵達韋州,動作卻是慢條斯理。

高遵裕是完了。在兵敗之後,他連上奏本,彈劾苗授不從軍令,疏忽大意,沒有覺察黨項人的奸謀。今天排在第二的抄件就是高遵裕兵敗以來的第四份奏本,在彈劾隨軍轉運使李察措置無方的同時,也沒忘了再將苗授拎出來罵上兩句。

其實朝堂上都看得出來,高遵裕是在推卸責任,天子也對此很是反感,已經到了下詔痛斥的地步,想來這兩天就該送到高遵裕的手中了。但苗授也少不了要治罪,高遵裕的彈劾並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但苗授現在身受重傷,如果他就此傷重不治,不但不能加罪,還得加以褒獎,否則無意激勵將校為國盡忠。只有等他康復才好治罪。

然後第三封則是高遵裕、苗授的聯名奏請,請求朝廷允許他們放棄韋州,撤回境內,以免留駐境外,以至於軍心不穩。

看到這一份奏章,便可知涇原、環慶兩軍算是廢了。而且必須要及早遣官去前線安撫軍心,否則下一封奏章上就不會是簡單的軍心不穩四個字。

而第四份還是來自於韋州,上奏本的是軍中的走馬承受。密奏稱前日萬余西賊追擊而來,高遵裕在城中坐視不前,讓賊軍在城外耀武而去。而賊軍的去向,竟是鳴沙城。

這分明是要抄截秦鳳、熙河聯軍的後路!

幸虧早上在收到簡報時便有了點底,韓岡才沒有跳起來。

而且昨日收到王中正發來的金牌加急,便已經說涇原、環慶兵敗之後,西賊全師來攻,其所部與賊鏖戰多日,殺賊數萬,但折損亦多。已是獨木難支,又恐有前後被夾擊的風險,請求自葫蘆河撤入涇原路境內。

王中正有臨機決斷、便宜行事的權力,必然是先行動然後才發奏報,眼下當是已經退入了涇原路境內。

不過這么一來,鐵鷂子就能從應理城直插涼州身後,正在攻略河西的王舜臣可能會有危險,韓岡不能不為他擔心。當然,王中正如今是無功而返,只為自己考慮,也會設法增兵涼州,應該會有人提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