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13)(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28 字 2020-08-30

盛夏的氣息只剩一點殘余。窗外荷塘中,荷花落盡,蓮蓬也被摘采一空,僅有一片片或完整、或殘缺的荷葉,和幾根高高挑出水面的殘枝。

已經是秋天了。

戰爭開始時是初夏,如今則是初秋。持續了一個夏天的戰爭,如今還在繼續著。前半個夏天,戰火如荼,官軍先勝後敗,而後半個夏天,戰事則略嫌沉悶,除了不斷向西的一支偏師,官軍和西賊,都沒有太大的動靜。

但這樣的平靜,無法持續太久,當時間進入了秋高馬肥的八月,人心的躁動已經如同戰鼓聲一般響亮。

蔡確把玩著酒盞:「河西的進展,天子沒有放在心上。不過韓玉昆巡視代州,雁門便小勝一仗。對上緣邊弓箭手,遼人竟也沒有占到便宜。天子倒是為此欣喜不已。」

「那是地利的緣故,在山道上,遼人的騎兵施展不開。當年折家在豐州立功,斬了皮室軍數百級,也是這個緣故。」

難得有此見識,蔡確很是欣賞的看了坐在對面英俊的青年官員一眼,又嘆道:「韓玉昆膽子大,不在乎跟遼人起紛爭。可蕭禧就在京中,鬧到了朝堂上可就讓人頭疼了。」

「不知韓岡會怎么看徐禧之事。退保銀州、夏州是他的提議。如今官軍駐守鹽州,跟他之前的提議差了許多。」

「韓岡不需要冒險,之前靈州之敗已經讓他大漲了聲望,接下來只要種諤守住銀夏,他就徹徹底底贏了。試問韓岡如何會支持呂吉甫?他的心思,天子又怎么會看不出來?」蔡確笑容中帶著幾分譏諷,「所以呂吉甫會去支持徐禧。若是他說一句穩守銀夏,功勞就全是韓岡的。」

蔡京低了低頭,拿起酒壺,為蔡確斟酒,並不接話。

「元長如何看待鹽州的局勢?」

蔡確放下酒杯讓蔡京倒酒。在他看來,這個年輕人很是有幾分眼色,能力又出眾,在厚生司中的工作很出色。雖說是同宗,過去並沒有太多的來往。如今投入自家門下,只要在經過幾次考驗,倒是能當成心腹來倚重。

「守銀州、夏州,肯定是要比守鹽州容易。西賊想要攻打銀州、夏州,從興靈攻來,有千里之遙,其間還要越過瀚海,艱難可想而知。從糧秣上來計算,最多也只有七八天的時間來攻城。憑黨項人的手段,這么短的時間,怎么可能攻得下來,到時候就得退軍。一個不好,就是靈州的翻版。」蔡京顯而易見的在西事上下了苦功,回答時並沒有半點猶豫,「不過攻打鹽州,同樣有瀚海阻隔,相對於夏州,也僅僅少了兩三百里而已,西賊的糧秣的確省一點,但也省得不多,最多也就半個月的時間。差別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而官軍這一邊,從青崗峽、櫜駝口這條路北上鹽州,比起通過無定河的糧道要近得多。櫜駝口本來就是李繼遷為了販售青白池鹽而設的榷場,走過這條道路的鹽梟不知凡幾,道路也修得甚是完備。當初高遵裕的環慶軍便是趕在種諤之前,將鹽州攻克。糧草由此北上,怎么看也不會有耽擱延誤的問題。」

「官軍糧草無缺,以逸待勞,西賊又只能設法速戰速決,拖延不得。這樣一看,呂吉甫冒著風險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大。」

鄜延軍退守銀州、夏州,縮短了官軍糧道的同時,相應的也拉長黨項人的補給線,在已成荒墟的鹽州、石州、宥州,即便是黨項人也無法得到糧草補給,打到夏州城下,最多也只有七八天時間來攻城,而後就必須撤軍了。絕對是立於不敗之地,這一點,朝中都是公認的。

「但徐德占能不能守住鹽州,卻還有些難說。」蔡京又補充道,「雖說他正在調集民夫增築城防,倉促之間,也不可能將鹽州打造的固若金湯。」

了解西夏的困境,這一點不足為奇,但蔡京對鹽州本身還有了解,就很難得了,許多事不是他這一級、又沒有去過陝西的官員能打聽到的。蔡確對此算是比較滿意:「想不到元長竟對邊事如此了解。」

「在下此去北方,說是領隊去傳授種痘法,不過見大遼的那位尚父,肯定少不了提到邊事。」

這一回使遼,為了能安撫下遼國,為了正副使節的人選,朝堂上很是傷透了腦筋。直到最後才決定調回沈括,讓他擔任正使。副使照規矩應該是選擇一名武將,但這一次面臨的局勢不同,又負有傳授種痘法的任務,所以設了兩名副使,一文一武,其中文副使就是蔡京。

「說起邊事,沈存中當然遠遠強於在下,又是去過遼國的,一切都熟悉,不會受遼人所欺,說不定還能逼得遼人出乖露丑。到時候,遼人要撿軟柿子捏,多半在下這個年輕識淺的副使下手。」蔡京微微一笑,「為朝廷臉面計,西北的兵事只能囫圇吞棗的多記上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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