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弭患銷禍知何補(五)(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97 字 2020-08-30

出了崇政殿殿門,張商英腳下不徐不急的矩步方行,一路往御史台的方向走去。

略顯輕快的腳步,悄悄透出了新任的殿中侍御史心中的欣喜。

就算是貴如學士、直學,能獨對崇政殿的朝官也是為數寥寥。而今天,就在方才,張商英卻正是在單獨一人向天子奏稟,對蹴鞠聯賽聚眾過多,乃至成為致亂之源,進行抨擊。並且更著重強調了聯賽中的公然賭博行為,敗壞風俗,有傷教化。

雖說張商英並沒有能讓天子就此做出永禁蹴鞠聯賽,並對有傷風化的指責表示贊同。但今日皇帝肯讓他獨對,就已經是對他最好的鼓勵了。

一抹淺笑忍不住浮上張商英的嘴角。

難道天子事前會不知道他張天覺准備在廷對上說什么?在事先就已經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還讓自家單獨進了崇政殿,等於是向外貼布告了。

由此一來,韓岡想要安安穩穩的進資善堂,當然又要難上幾分——誰讓他沒事弄出蹴鞠和賽馬兩項聯賽的?是自作孽!

張商英今日說的的確是蹴鞠聯賽聚眾致亂,可他本質上的目的,還是阻止韓岡晉入資善堂,教授皇子。更確切點,就是不想讓他成為未來天子的師傅。否則,成為潛邸之臣的韓岡日後必然將會手挽朝堂大權。新學免不了會被氣學取代,新法也會在他的手上變得面目全非

——盡管後面兩條,張商英其實是不在乎的,但他相信,肯定有很多人在乎這一點。這對張商英來說,出手的理由已經足夠了。

無論是在關中的呂惠卿,還是在金陵的王安石,想必都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結局——即便是以翁婿之親,當也是忍不下畢生的心血盡付東流。盡管張商英,卻知道該怎么利用。

在許多人眼里,韓岡之前能依靠能夠在京城中掀起偌大的聲浪,完全是因為國子監中的新學一脈實在太不濟事。

好吧,說難聽點,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只是韓岡利用一干老臣們對新法的反感,掀起了足夠大的聲勢。使得原本應該僅僅局限於學術上的爭論,變成了動搖新法的政治攻勢。而天子則在再一次堅持主張新學的立場後,也不得不用侍講資善堂的機會來安撫韓岡。

要阻止韓岡入資善堂,因蹴鞠比賽而起的慘劇,就是天賜的良機。這么做還能示好新黨,張商英沒有任何理由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就算失敗,張商英也不在乎。做御史的,怕的不是得罪人,而是沒辦法出名,沒辦法簡在帝心。只要皇帝能記得他,日後終有回報。

走了半刻鍾,宮城的南門就在前方。

遠遠地,張商英正看見一名身穿紫色公服的官員騎著馬穿門而過,幾名元隨跟在他身後,與張商英擦聲而過,往宮城內去了。

張商英身為御史,繩糾百官,朝會前在宣德門、文德門監察文武百官有無失儀之舉,朝堂上大小官員至少都打過一次照面。

那騎馬入宮之人,乍一看先覺得眼熟,走了兩步,張商英便一下醒悟,

『是曹王!』

英宗皇帝和高太後的三兒子,當今天子的三弟,曹王趙頵。

回頭又望了望已經在內東門處下馬的趙頵,張商英腳步慢了下來,眉頭也不禁皺起:這位三大王趕著入宮到底是做什么來的?

聯想到昨天就有四五名宗室成員和女眷,進了宮城之中,拜見天子、太後。趙頵今天進宮的目的,差不多也就水落石出了。

『就算宗室全都來了又能如何?』

張商英大踏步的跨出宮城南門,心底冷笑。要是宗室的說項有用,當初王安石削減宗室爵祿的時候,天子也不會毫不猶豫的就開始推行於世。

這兩天,京城中的一眾宗室,你來我往的相互串門倒是如同過年時一般,傳入張商英耳中的就不只一起兩起。

可任憑宗室們合縱連橫,也抵不過天子的一句話。

根本沒有用的!

難道張商英他會不知道宗室在蹴鞠聯賽和賽馬聯賽中占據了什么樣的地位,以及他們對兩項聯賽的倚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