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繚垣斜壓紫雲低(14)(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921 字 2020-08-30

趙顥輕聲道:「皇兄治國十數年,不負祖宗遺德,兵馬日強,國勢日盛。只為大宋計,孩兒亦願皇兄早日康復。」

「……你能這么想就好。」高太後的聲音有幾分寬慰。

趙顥低下頭去。是的,一切要為大宋、為趙氏著想。皇兄能康復,那當然『最好』;若不能康復呢?

既然葯王弟子保趙頊無事,那么韓岡不論在與不在寢殿旁候命,他的皇兄多半也不會有何意外。既然如此,趁勢稍稍在母親面前表現一下,在趙顥看來便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雖說趙頊的病情不一定會加重,可也並不是說就不能退位的。葯醫不死病,趙顥並不覺得趙頊的身體還能恢復到履行天子職責的程度。

若是韓岡當真是有回天之力,讓趙頊逐漸康復,那他也就認命了。若是不能,那么世上可沒有一個癱在床上的皇帝。

關鍵是就要討好母親。趙顥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更接近皇位。

韓岡的書,趙顥讀過一點。也知道力學原理中有個概念叫做重心。若是重心不穩,人都站不住腳。若是抓住了重心,一個盤子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支起。這個概念其實是很有意思,按照格物致知的道理,也可以用在人事上。

當做皇帝的兄長出了意外,那么重心便落在了身為太後的母親身上,如果能抓住這一點,自然也就找到了登上皇位的台階。

韓岡縱然是神仙,只要他不能讓趙頊恢復,那么最終能決定皇位誰屬的權力,還是在太後這邊。

「這時候也不便出宮了,就在娘這里住一夜。」

趙顥心頭一驚,卻又強自鎮定:「這個……恐怕有些不方便。」

「沒什么不方便的。夜里不方便走了,兒子在娘這里住一宿有什么關系?我倒要看看誰敢說!」

「知道了。」趙顥不再多說了。

他深知自己的母親倔脾氣上來,就是誰也勸不住。雖然住在宮中或許在外面會惹來議論,也會讓福寧殿那邊更加敵視,但只要順著母親的意,那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高太後看了低眉順眼的兒子一眼,突地又道:「你皇兄雖然是病了,但佣哥出閣讀書卻不能耽擱。二哥,你看呢?」

趙顥為之愣然,卻沒有說不的膽子:「……娘娘說得是。」

高太後轉頭叫著自己的貼身內侍:「陳衍,將之前准備好的東西送去福寧殿。」

高太後給孫子的入學禮物,不過是一套筆墨紙硯,還有一本《論語》,除了因為是官造,所以十分精致外,也沒有更加特別的地方。但這就是心意,讓趙顥捉摸不透的心意。

雖然覺得太後的心思捉摸不透,不過雍王殿下知道怎么討母親的好:「孩兒其實也准備了禮物,就是不如娘娘這邊的精致,現在看看就有些拿不出手了。不如娘先借孩兒兩件什物,也免得佣哥兒覺得我這個叔叔不疼他。」

……………………

自家的姑姑和二叔走了,向皇後才松了一口氣。回頭對沒有一同離開的小姑子道:「蜀國,夜也深了。就在宮里住一夜吧,我讓人去安排。」

「多謝聖人。」蜀國公主起身,很知趣的要帶著兒子告辭。

但趙佣拖著王益的手,不讓他走。看著表兄弟倆感情這么好,向皇後嘆了一聲:「就讓益哥兒陪陪六哥吧。」

有條不紊的安頓了小姑,又將兒子、女兒和外甥安排去了睡覺,向皇後這才摒開眾人,留下了宋用臣單獨說話:「宋用臣,韓岡跟你們說了什么?」

宋用臣立刻將韓岡的話一五一十的稟報上來,連一個字也不敢改動。

向皇後聽到了韓岡提起了王安石,而且還是『盡快』,頓時頭腦一陣暈眩。雙手用力絞著一幅青綃汗巾,神色難看得連臉上抹的宮粉都遮掩不住。

韓岡的話從不同的角度來解讀,有好幾種的解釋。但可以肯定,絕不會是字面上的意義。

想到韓岡只在為六哥兒拖延時間的這種可能,向皇後就不寒而栗。就算寢殿內溫暖如春,她也還是覺得寒意透骨。

當然,也有可能僅僅是韓岡想要推薦王安石來主導朝政,以防萬一。可都到了這時候,還能報著幾分僥幸的心思?

一瞬間的恍惚和惶恐之後,向皇後勉力恢復了鎮定,示意宋用臣退下,然後整個人就軟弱無力的靠在交椅背上。肩頭上的壓力沉甸甸,她甚至不知該如何扛起。

向皇後無意去找其他嬪妃商量。皇後勉強可以插手朝事,但嬪妃則不行,她們根本插不上手。而且從私心里,向皇後也不想讓自己丈夫的其他女人

王安石從來都不入太後的法眼。但大宋能有如今的局面,有一半的功勞是在王安石身上。雖然王安石被安排去了金陵,可若是到了關鍵的時候,王安石必然是自家丈夫最為信任的臣子。並不是王珪或是韓岡能比得上的。

要讓王安石復相,就是皇帝親自發話,也不是那么容易,何況現在這樣的情況?向皇後可以確定,至少。若是沒能讓王安石復相,反倒先得罪了當今的相公,那可就是最糟的結果了。

一名內侍在外通報了之後走了進來,一聽說趙顥被留在保慈宮中,向皇後臉色更加難看。

但陳衍很快就帶著太後和趙顥給趙佣的開蒙禮物來了,一時間,向皇後又變得滿頭霧水,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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