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舒心放意行所願(下)(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85 字 2020-08-30

蔡京心頭大驚,立刻駐足彎腰,想將落地的奏折給撿起來。可剛剛彎腰,他的手就停了下來。與他同時彎腰的還有一人,落在地上的奏折也多了一份。

奏折都是同樣的外皮,大小形制完全相同,落在地上的位置靠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到底是誰人的。

蔡京望望對方,四十上下的年紀,身著朱衣,正是並肩而行的趙挺之。趙挺之此時如同是受到驚嚇一般,發白的臉色很是難看。

蔡京歉然一笑,卻很自然的將兩本奏折一並拿了起來,接著又更加自然的翻了一翻。當即就見到趙挺之臉色驟變。

雖然僅僅是一瞥而已,但請立太子和請太後垂簾的內容已經盡收眼底。

將其中的一份奏折遞了過去,蔡京笑道:「這是正夫兄的。」

……………………

朝臣們還未到,但一班宰執們已經等在了文德殿前的東閣中。

雖然幾名宰執幾乎是一夜沒合眼,但看起來精神並不算,甚至還有些亢奮的味道。

不過往日押班時,都會好聲好氣的與身邊同僚聊上幾句的王相公,今天卻是板著臉,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並不與人搭話,倒像是又多了一個呂公著一般。

昨夜沒有宿直宮禁的幾名執政,都想知道上半夜發生的一切。王珪看起來沒有好心情,更不可能向他打聽他到底犯了什么錯,而張璪先回了玉堂,韓岡又被留在了寢宮中,薛向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韓縝想從薛向這邊了解一點內情,但蔡確卻搶先一步鄰著薛向坐了下來,讓韓縝只能轉回去找個位子做下。

蔡確就著熱茶吃著糕點,漫不經意的問著:「師正,王相公今天怎么變了一個人?」

薛向的心情有些沉重,在昨夜,他的表現並不是很好,只是相對於王珪要強了不少。說實在的,他對王珪實在是有些怨恨,要不是想等著王珪這名宰相的決定,也不至於落到了窘境中。

心情不快,自然就有些尖刻,更無意代王珪隱瞞:「持正當知道魏文正吧?」

「魏征?」魏征的追謚是文貞,但仁宗名為趙禎。為避諱,文貞這個謚號便成了文正,蔡確挺納悶,「這跟魏玄成有何瓜葛?」

「王相公只是想做魏征。」

蔡確正端著茶盞的手抖了一下,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搖頭,他低聲:「王禹玉和魏征?此比可是有些不倫不類。」

「的確不倫不類。」薛向輕聲地笑了笑,偷眼看了王珪一下,聲音便比蔡確放得更低,「魏征在隱太子身側為謀主,至太宗朝中卻成了諍臣,不知哪一邊才是他的本心。」

蔡確神色驟然一變,聲調也隨之一沉:「此比不倫不類!」

「的確如此。」

近乎重復的對話,意義卻已截然不同。

……………………

韓岡遲了一步。

他是端明殿學士。但在皇後和宮里的嬪妃們眼中,他還有一個葯王弟子的身份,更是皇太子趙佣的師長。比起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這樣如同虛名的東宮三師來,韓岡的這個資善堂侍講更為親近。

比起早早的就出了寢宮的宰執們,韓岡直到早朝快要開始的時候才在王中正的相送下,從寢殿里出來。僅僅比皇後和太子早上一步離開。

不過為了避免顯得太過惹眼,他自福寧宮出來後,並沒有與宰執們一樣,直接自文德殿後出來,而是特意快步繞了個圈子,跟其他官員一般走文德門,從後進入朝官們的行列中。

站在文德門處彈壓百官的是新進的監察御史里行,對自己的工作正是最為熱情的時候。當他看到身著紫袍金帶的年輕官員匆匆而來,就開口催促,並打算將這個人給記下來,以待後用。只是當他看清楚這位金紫重臣的長相後,正欲出口的催促,卻化作一聲尖叫:「韓岡!」

韓岡步進門中,聽到這名並不認識的御史,連名道姓的叫著自己,並沒有發怒。點了點頭,回了他一個微笑:「正是韓岡。」

雖然韓岡並不打算太過惹眼,但那聲驚叫已經驚動了很多人,分別在東閣和西閣下,排成隊列的兩班朝臣,從後往前,漸漸的靜了下來。

一名名朝官循聲回頭,盯著順著東班隊列,從後往前、徐步而行的殿閣雙學士。

縱然是全不知情,但本應是太後秉政,卻變成了皇後垂簾,要說韓岡在其中沒有起到作用,任誰都不會相信。而且在立場上,太後和留宿宮中的雍王對有可能保住太子和皇帝的韓岡不會有好感,可皇後卻會將他視為救星一般看待。

從今往後,至少在太子成人前,這名灌園之子的地位將會不可動搖。

有人目光炙熱,有人神色冷淡,更多的是羨慕、嫉妒,卻沒有一人能夠無視。

天子垂危,太子監國,身為葯王弟子的韓岡肯定是最大的受益者。太子也要靠他來佑護。

宰執們也回頭,目光復雜的看著韓岡很自然的走進了班列之中。

「玉昆,你可是來遲了。」排在後一位的蘇頌沖他低聲道。

韓岡微微一笑:「不為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