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官近青雲與天通(16)(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33 字 2020-08-30

不過沒人懷疑司馬光能不能入崇政殿奏對,昨天他初至京城,就連王介甫利韓岡都登門造訪,與呂公著、韓維把酒言歡,怎么看都有資格網崇政殿中走上一遭。

至於王珪,這幾天,上百封彈章砸在了他的頭上,只能照規矩閉門待罪,不可能厚著臉皮來朝堂上。所有文武朝官,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才動搖到了王禹玉的地位,更知道,他脫身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只要看看宣德門中幾位正在監察入宮朝臣的言官的眼神,就知道他們肯定是不依不饒。

「玉昆。」章惇也在看著那幾位言官,痛打落水狗的彈章,幾位監察御史和監察御史里行這些天來沒有少寫。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王禹玉這一回可是脫身不得了。」

韓岡搖搖頭。在朝廷中待了久了,這個氣氛如何感覺不出來。他冷笑道:「烏台今天是要發難了。」

這是自然的。宰執之中最方便下手的只有王珪!

呂公著在冬至之夜的表現依然可以說是忠,因為他並不知道內情,但王珪就完完全全的首鼠兩端,小人之尤了。

皇後總是將彈章留中,御史當然只剩下在朝會上發難一途了。甚至在幾天前,皇後將彈章初留中,包括韓岡在內,就有不少朝臣預計到了會有這一天。

而且王安石今天還不在。王安石是五日一上朝,也就是跟所謂的六參官相似——一個月上殿六次,今天並不上殿。要是他在的話,定然會站出來整頓朝堂秩序,不會讓御史打亂朝會。御史們當然知道王安石能起的作用,肯定時要避開他。

但章惇總覺得韓岡的語氣有些怪,有些擔心看著他,低聲問道:「玉昆,你該不會保王禹玉吧?」

韓岡跟王珪關系不差,這是章惇一直以來都清楚的。無論如何,王珪舊年也幫了韓岡不少的忙,尤其是舉薦張載入京一事上,是王珪搭了一把手。

而且章惇也知道,韓岡同樣希望王珪能留在朝中。維持朝堂的穩定,韓岡的立場應該跟病榻上的天子差不多——痛恨王珪的皇後將所有彈劾王珪的奏章一並留中的決定,只會是來自於福寧宮中的授意。

但眼下王珪的困境來自於他本人的過錯,向皇後對王珪恨之入骨,若是有誰幫王珪說話,徒徒惹上一身騷不說,向皇後那邊也交代不過去。

「留王禹玉在朝堂上,當是天子的心意。但王禹玉犯了那么大的錯,皇後也不可能為了保他而將御史台都清空。」

章惇瞥了韓岡一眼。這位新晉的翰林學士應該很明白,向皇後對他的信任度肯定是在朝堂諸臣之上。維護這一層信任關系,比起保住王珪更為重要,重要過百倍。

章惇說的,韓岡都明白。殿上發難,彈劾和被彈劾的雙方非此即彼,無法再同立於朝堂,天子必須要做出個決定,再不可能用留中的手段來敷衍。可謂是形同要挾。若是仁宗那樣的天子對此還能一笑了之,但剛剛得掌大政的皇後呢?韓岡不是歧視女子,但比起心胸,勝過仁宗的皇帝史上並不多見,更不用說皇後了。

「韓岡不是要保王禹玉,也不會保王禹玉。」韓岡搖搖頭,「但今天是王禹玉,明天又會是誰?朝堂不穩,得意的又會是誰?」

前幾天已經有彈章砸到了自己的頭上,他跟御史台多有舊怨,尤其是張商英,現在已經是殿中侍御史,若是給他彈劾了王珪成功,憑這份功勞日後不定會怎么惡心人呢?

而且朝堂中暗流暗流,還不如一股腦的爆出來,越拖到後面,越是麻煩,不管呂公著有什么盤算,也不管司馬光還有什么心思,韓岡可沒有坐等他們發招,自己來個後發制人的想法。

……………………

朝會已經在進行中。

文德殿上的御榻空無一人,太子的座位在御榻下一階的台陛上,趙佣端端正正的坐著。簾後的皇後則設座在御榻旁,只能看到影影約約的一個身影。

張商英雙手捧著笏板,靜靜的等待著。緊張感傳遍全身,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如同擂鼓一般響亮,他甚至不得不深呼吸,緩解這莫名的興奮。

在御史台的計劃中,他將是第一個站出來彈劾王珪的御史。彈劾一名宰相,將之逐出朝堂,這是一名言官莫大的光榮。而這首義之功,將會是他張天覺的。

群臣參拜太子、皇後。

遼國告哀使上殿辭行。

朝會上的事項一件件的按順序往下執行。

待皇後頒下賞賜,遼國告哀使離開殿堂,接下來就是外臣覲見。當頭的,自然是太子太師司馬光。

聽到內侍宋用臣唱著司馬光的名字,張商英一下捏緊了笏板,腰背也更加挺直。御史們不想跟司馬光為敵,並不打算搶在他前面。但等司馬光結束了覲見之儀,就是他張商英的領銜出場了。

在殿中百官的注視下,司馬光走到了大殿中央,但他並沒有叩拜,而是持笏躬身,聲音朗朗:「臣,判西京御史台司馬光,有本奏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