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三)(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13 字 2020-08-30

「是嗎?!」向皇後氣得渾身顫抖,話聲一下變得尖利起來,「難道政事堂覺得他們說得有理,打算聽之任之!?」

「殿下有所不知。」蔡確輕嘆,「舊年蘇軾蘇轍兄弟同赴制科,蘇轍文中論仁宗自奉過奢,喜好聲sè,致使國用不足,而宰相不敢諫,司會不敢爭。執政皆論其策不對問,當黜落,而仁宗則道此乃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求直言而以直棄之,天下其謂我何!?』故而將蘇轍列為第四等。」

「這是偽作魯直,以後世之名要挾仁宗!」向皇後怒喝著。仁宗的話中可都把蘇轍的小心思給點出來了。

而且別以為她看不出來。儒生上luàn罵人,然後博個名氣,這樣的人多得是,也見多了。她的丈夫每年總要有個三五次被氣上一回。明明是皇帝,偏偏還回嘴不得,更不方便降責,就是明升暗降,也會被人拆穿,最後惹起一片叫屈聲。只能放著不理,然後躲在宮里生悶氣。倒是那些重臣,反而不會luàn說話,也容易處置。

她突然間明白過來,「蔡卿的意思是今天的這一封奏,也是一樣的心思?」

「殿下明見。」蔡確道,「制科之難,遠過進士一科。一二等向不授人,能入三等者,幾十年來亦不過三兩人,四等便已中格。王平章舊日亦曾說,蘇家父子之學,乃是戰國縱橫家一流。偽作魯直挾聖君,卻是縱橫家慣用的手段。而今日上之人,更是無才無德,除了偽作直言以邀名,別無進用之法。」

「這樣的人還想得用?!」

「縱不能用,也不能加罪。在世人眼中,是是為國無暇謀身,縱使說錯了,也是好意。」蔡確嘆道,心中卻是大樂,「若是將之責罰,反是為其揚名。之前洛陽就有回報,說是嵩陽院的一干學子意yu為流言叩闕,不知怎么就改成了上。」

「這件事之前政事堂怎么沒有上報?!」

「一開始只是有所傳聞,不敢遽然相信,直到今天終於看到章疏,方才知道竟有人大膽如此!」

「……可能查得出是誰在煽huo人心?」

蔡確搖搖頭:「流言蜚語,如同浮灰飛絮,如何查得出來路?」

他不打算將舊黨再踩上幾腳,只要在皇後心里再留上一根刺就足夠了。查出了明確的犯人,就會怨有所歸,而查不出來,惡感日積月累,皇後對舊黨的壓制,將不再會局限於呂公著、司馬光那區區數人。

向皇後的心口上像是給堵了一塊石頭,怎么都順不過氣來。她臨危受命,一心想將這個國家平平安安的治理好,對得起丈夫,對得起兒子,誰能想到,那些深受重恩的臣子,一個接著一個想要翻天。先是明著欺上mén來,幸好朝中還有忠臣。等到被天子一股腦的打發干凈,又立刻在洛陽傳遞謠言。

「上的人確認出自是嵩陽院!?」雖然這篇滿是道聽途說捕風捉影的文章中並沒有寫,但方才蔡確一提,向皇後就已經牢牢記下了。

蔡確微微一愣,「…問題並不是在這里,嵩陽院只是表征,重點是其背後的舊黨。

「新任的資善堂說,程顥是在嵩陽院里教吧?」對於丈夫給兒子找的兩位新老師,王安石不必多論,名不見經傳的程顥,向皇後怎么可能會不去打聽他的底細。

「確實如此!程顥、程頤兄弟於嵩陽院授徒多年,司馬光亦曾講學其間,呂公著也曾多次造訪。」

「程顥他也是韓學士的老師吧?」

蔡確更正道,「僅是半師之誼。」

「半師之誼……」向皇後念了一句,像是在咀嚼這個詞的含義,繼而又道,「聽說韓學士曾經立雪程mén,站了半日之久。」

「確有其事。」

「當日韓學士都已經是功臣了,雪地里站半日,官家都不能這么做。」皇後的語氣變得危險起來。

蔡確越聽越是覺得不對勁,話題怎么越扯越偏了。

「相公意思,吾已經知道了。但程顥乃是陛下親任的資善堂說,一時也不能拿他如何。」向皇後,滿腹怨氣的說著,乃至咬牙切齒,「一面說吾勾結外臣,囚禁天子、太後,一面又干干脆脆的接下詔命。這事倒是做得漂亮啊!」

蔡確張開了口,想說話,卻不知該怎么說。

怎么誤會到了這一步?!舊黨都成了死耗子,讓皇後繼續保持對他們的惡感,將嵩陽院視為舊黨的巢窟也就足夠了,卻不是要皇後對程顥有何動作。

程顥雖然在嵩陽院里面教,而上的也是嵩陽院中的士子。但以韓岡對師長一直以來的尊重,縱然日後,也不會容許無緣無故的加罪於他。

但聽現在的口氣,恐怕稍待時日,就要拿程顥開刀了。

這事真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