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11)(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21 字 2020-08-30

崇政殿中,宰輔俱在。來自遼使的消息,永遠都比地方事務擁有更加優先的地位。

聽了韓岡的匯報,宰輔們神情都放松了一點。之前韓岡和蕭禧之間的僵局,並不是他們想看到的。對於現在的兩府八位來說,穩定國內國外的局勢才是第一要務——即便是最不怕戰爭的章惇也不例外,新任的知樞密院事需要時間去掌握他手上的權力。

強硬對待遼人的貪欲,這當然是必須的。可宋遼兩國關系惡化,邊境沖突擴大為戰爭,那么更是一個糟糕透頂的結果。

折干現在遞出來的密信,可以讓他們把心收回肚子里去了。

向皇後有著幾分不解,問韓岡道:「折干此是何意?」

「折干請密談,不過是為了說蕭禧不方便說的話罷了。正使有恙,副使代為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韓岡的回答直接忽視了折干交付密信時所用的渠道,殿上也沒人有疑問——誰讓蕭禧稱病了?

在三天前韓岡丟下狠話之後,次日理應上殿覲見的蕭禧直接就稱病了。

一旦以正旦使的身份上殿,那蕭禧肩負的秘密使命便無法完成。按韓岡的說法,正旦宴後就會直接請他上路了。若還想改口,大宋朝廷這邊甚至可以直接對蕭禧關上大門——只要持強硬態度的韓岡還負責對遼事務,他就不會有機會翻身,而使團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皇帝重病、太子年幼的大宋,絕不可能撤換韓岡,即便這會導致與遼國為敵。而耶律乙辛啟用蕭禧的目的是想從大宋這里得到更多,一旦蕭禧做不到,必然是要換人。

但若是蕭禧拿出了第二份國,就是證明了現在邊境上的沖突是遼國早有預謀。遼國畢竟也是自稱中國、北朝的大國,表面上也要講究臉面,不能像西夏那般,今天拿了錢,明天又翻臉來攻——就是流氓,有了一定名氣後,也會開始講究身份和格調——而且蕭禧若是在韓岡的逼迫下拿出第二份國,在他個人而言,等於是輸了一場,談判的主動權將會落入宋人手中,能反敗為勝的幾率著實不大。

韓岡敢於在都亭驛中翻臉,那是因為他背後有著大宋皇後和兩府諸公的支持——皇宮就在兩里之外。而蕭禧則絕對承擔不起遼宋破盟的後果,他不可能確定耶律乙辛到底能支持他到哪一步。現在的僵局如果不能打破,蕭禧就必須要為他自己的獨斷負責。耶律乙辛有可能會支持蕭禧的決定,但更有可能連生吃了蕭禧的心都有。

面對兩難境地,蕭禧選擇了先稱病,留個應變的時間。這當然是件丟臉的事,不過這也至少算是一個合乎規則的理由。對蕭禧本人來說,臉面很重要,為大遼掙得實利更為重要。離新年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中說不定就會有轉機。

而折干的出現,更是蕭禧不願意僅僅是被動等待,而是打算同時以換人來改變被動局面的手段——在韓岡和蕭禧鬧僵了之後,必須要有人出來緩頰。

甚至有可能他或許還有不想讓折干站干岸看笑話的想法在。大宋派去遼國的使臣,文臣為正,武臣、內侍為副,全權在正使,但副使往往負有監察正使的任務。遼國的情形也差不多。要倒霉一起倒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這些可能,老道的宰輔們早就分析過了,心中都有數。蕭禧作出的應對,既然在預料之中,自然也讓他們安心。

向皇後雖然想不到那么深,但她能抓住關鍵,問著韓岡,「不是學士打算怎么談?」

韓岡早有定見:「如果折干准備說的是疆界之事,那就不需要回應——宋遼之間自去歲劃界之後,便無疆界之爭,此事不須談!若是想說歲幣,如果願意減少,那當然可以談。但如果有什么痴想妄想,那同樣是沒有談判的必要!至於其他要求,估計也不會有了!」

這番話話擲地有聲,強硬得像一塊鋼板一樣。聽起來就很解氣,只是這根本就不是談判的路數。

韓絳嘴角翹了一下,蔡確低頭看著袖口,章惇眯了眯眼似笑非笑,而張璪則跟對面的薛向交換了一個眼神,只有閉目養神的王安石沒動靜,但他也知道韓岡是什么想法。

一旦韓岡坐下來同蕭禧開始為土地和歲幣談判,進入了大遼林牙的節奏,那么撒潑耍賴的招數,蕭禧就會一套套的玩下來——六年前,蕭禧可是厚著臉皮硬是賴在大宋境內,皇帝都拿他沒有辦法。

對韓岡本人來說,不論結果如何,不論他在談判時有何等主張,只要他參與到談判中,喪權辱國的罪名都會有人肆無忌憚的往他身上栽。謠言這種東西,本來就不需要任何證據。賊咬一口入骨三分,狗屎沾上身,洗得再干凈都會有臭味。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不理會遼人的訛詐,更不承認有什么疆界紛爭。談都不去談,自然就沒有謠言存在的余地。對韓岡,乃至對這一班滿是新黨的政府成員,都是必然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