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25)(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12 字 2020-08-30

確定了援救河東的人選,向皇後便問韓岡:「韓學士,不知這一回到底有幾分成算?」

「只要臣到了太原,敢以闔家老小擔保太原不失。」韓岡輕松的笑了一笑,「而且眼下是春天,一冬天戰馬能掉了幾十斤膘,不養一養就趕著上陣,能死一大半去。殿下其實不用太擔心。」

韓岡的自信感染了皇後,讓她放心下來。

「那么學士還有什么要求?錢糧、兵械和兵馬都盡管提。」想了想,她又說道:「出戰不能沒有兵馬。西軍正好歇下來,學士可在其中拈選精銳,調其北上。」

「西軍調來無用。剛剛才打過一仗,緩急間派不上用場。」韓岡緩慢而堅定的搖頭否決,「大宋承受不起再一個高粱河之敗!」

「興靈一仗打過,耗盡了西軍的氣力,必須要有一個大的休整期才能恢復如初,這不是一封詔書就能把兵馬調到千里之外的。而且戰功的賞賜還沒發……確切的說,興靈之役到底是功是罪還沒下定論,如何調兵遣將?」

太宗趙光義慘敗於高粱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平滅北漢的功賞沒有及時發下,使得軍心不濟;剩下一部分原因,就是剛剛結束了北漢之戰,就調兵東行,攻打幽州。戰略上有突然性,可就沒考慮到軍隊的承受能力。

這一慘痛的教訓盡人皆知,兩府中人不需要韓岡多做解釋。只是向皇後還有些懵懵懂懂,她對舊日戰例。韓岡不得不費了一番口舌來解釋,並順勢將自己的想法和計劃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

「魏澤該死!」

在殿上章惇還要壓制自己的心情,回到了樞密院,便沒了那么多估計。破口大罵著頂替了劉舜卿的州官,「調走了一條大蟲,本以為換上的好歹是條狗,誰想到竟然是頭豬!」

章惇的話,讓韓岡覺得莫名耳熟。他是跟著章惇、薛向一起回來的,方才在殿上已經定下了以樞密副使宣撫河東,雖還沒有宣麻,可也算是西府中人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一朝君,一朝臣。府君換了,下面的將校還能安穩做著事?人心散了啊!」韓岡倒不在乎在章惇、薛向面前,說幾句悖逆的話。其實這話也沒什么,反而是拉近關系的手段。

「玉昆。」章惇覺得韓岡話中有話,「你可是事先知道了河東的內情?」

「好歹韓岡也曾安撫河東,舊屬不在少數。天子派去河東北界的人選倒行逆施,自然有人會求到我門下,也少不了抱怨。」韓岡攤攤手,「但我又能說什么?」

以代州知州魏澤為首那幾位調去河東時,必然是得了趙頊的囑咐。既然是秉承天子之意,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前任有功卻左遷,他們到任後自然一切都會反著來。為了討好天子,去找劉舜卿和秦懷信的差錯也不在話下,甚至兩人留下來一眾親信,也都成了打壓的對象。

正如韓岡所說,不是沒人求到他門下,可韓岡又有什么辦法?本來就是受了他的拖累。也只有輾轉托人照顧他們的家人。至於那些被找出差錯的軍校本人,韓岡則只能干看著。

「劉舜卿被證回易,秦懷信被查冒功,『無才無德無能,所謂戰功莫非殺良,便是編造』,這些彈章難道就沒報上給樞密院?劉、秦二人在雁門關中的親信和重用的將校被一網打盡,一個個被追究罪責。」韓岡一聲冷笑。

練了《葵花寶典》的東方不敗都能荒淫好色,何況幾個讓皇帝不開心的臣子?要不是韓岡本身底蘊強,同樣少不了被秋後算帳。一邊是皇帝,一邊只是被打壓的臣子,他們難道會怕得罪韓岡,而不去奉承天子?可能嗎?

『這幾年可是好一通折騰啊,雁門關的軍心早都散了。但凡軍心士氣還有個一星半點,就不會這么連丟三關!西陘寨能被奪,雁門寨能被破,但代州城怎么會丟?!』韓岡滿肚子的怨言豈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的,但終究還是沒有再多言出口。

「此並非天子本意。」薛向干巴巴的為皇帝辯解著,也只是順口而已,做臣子的習慣罷了。

誰都明白,代州亂到能讓遼軍攻破雁門關,這當然不是趙頊的本意!但造成這一局面的卻是趙頊無疑。

上面說一,到了下面就變成十,這樣的情況太多太多了。或許趙頊是想清除韓岡在河東軍中的勢力,甚至可能只是因為在韓岡這邊下不了台,進而遷怒到幾個將領身上,但他調去的接任者,卻做得變本加厲,十倍、百倍,唯恐讓皇帝失望。

韓岡嘆了一聲,「天子本是聖明,但也架不住奸佞想要奉承討好。」

章惇則狐疑的多看了韓岡幾眼,卻是弄不清他說的到底是諷刺還是真心話。

說是諷刺吧,但韓岡的神情不像。可要說是真心話,都到了他們這個地位,哪里還會相信什么聖君為奸臣蒙蔽?這種情況的確有,但放在現在說的這件事上則絕對不是。趙頊是什么樣的人,下面的小官、百姓不知道,他們這等日日面君的重臣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過想想也就罷了,追究責任到底在誰身上,也不該在火燒眉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