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15)(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37 字 2020-08-30

「河東乃三晉故地。趙、魏、韓三家分晉,皆是亂臣賊子。孔子筆削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周天子失德,封三晉為諸侯。先聖若在,春秋史筆豈會輕饒?」

「三晉疆土犬牙交錯,卻都不約而同的往中原腹地遷徙。趙遷邯鄲,魏至大梁,而韓遷鄭。雖然各有其緣由,但以現在看來,卻是錯了。」

「戰國之時,人口稀少,大片的土地沒有開墾出來。淮地有夷、燕地有狄,至於西戎,南蠻更不必說。與其在中原競爭,不如向外拓土。」

「諸夏混戰中原,豈能比得上向四荒開拓疆域?夫子所贊,無不是維護華夏正統,而外服蠻夷,其所憎者,則必然不脫亂諸夏之序的亂臣賊子。」

「秦霸西戎,為其立國之基。趙得代地,方得與強秦有一爭之力。農耕勝於游牧,依靠的便是人口和生產。相同的土地,農耕能養活的人口遠勝於游牧。」

『怎么開始說起春秋了?』

折可大有些納悶,韓岡的聲音不大,又為幕僚們圍著,他在外面不便往前擠,聽得模模糊糊。幸而黃裳看到了他,連忙向韓岡通報。

「回來了?」韓岡停下了教學聲,帶著幾分欣喜的問著折可大,「石嶺關的情況怎么樣?」

「看起來遼賊是要放棄兩關了。」折可大欣然說道,「雖然多有偽裝,但終究瞞不了人。」

不過折可大在其他人臉上看到的興奮,遠比他預計的要少。他疑惑的望著韓岡,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正好對上了。」韓岡很是開懷的拍了拍手,對折可大解釋道,「剛剛生擒了一名契丹的將校,從他嘴里得知了許多內情。」

「不是生擒,是投效。」章楶更正道。

每年在宋遼邊境上,越境的逃人從來不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本國呆不下去了,准備逃到鄰國開始另外一段生活,時常都能見到的,所以澶淵之盟中會有不得收留對方逃人一條。而大宋的富庶遠過遼國,跑來大宋的遠比跑去遼國的要多上不少。在遼軍北撤的過程中,一名契丹人來投效,沒人對此感到驚訝或是懷疑。而且折可大的結論也證實了他的話。

「不管怎么說,遼賊真的是跑了!」

「這一回當能兵不血刃收回這兩關一寨。」

「不止如此……」韓岡展演笑道。

的確不止如此。援軍到了,忻州仍在,石嶺關以北的局面正向對大宋有利的方向轉變。

但隨著遼軍撤離石嶺關和赤塘關的動作越來越明顯的時候,有些事就不得不盡快作出決定——遼軍正在撤退中,對於宋軍來說,最大的問題就是到底是追擊還是不追擊。

「我軍兵鋒正銳,當緊追遼軍不放,讓他們徹底崩潰!」

「從開封府起,我軍連日進兵,到了此時,銳氣已喪,正是到了該休整的時候了。」

「遼軍撤得這么利落,明擺著就是陷阱。」

「但真要能奪回了雁門,就是陷阱也不用在乎了。之後至少要出雁門,越恆山,逼遼軍守衛大同,順便攻打一下大同才能算穩當。」

「這么做有多少把握?」

「把握不好說。」只能指望對手上當的計策,本來就不會是良策,「至少不會慘敗。要是連人馬都丟干凈了,那么連守住石嶺關,恐怕都不會有把握吧。」

這一場爭論,到最後也沒有結果。但石嶺關和赤塘關在遼軍放棄了守備之後,也被緊追在身後的宋軍乘勢奪回。

當兩天後韓岡進駐石嶺關——同時也一並派了人去守護赤塘關——忻州知州賀子房,以及秦琬,便聯袂來訪。

賀勝抻著脖子,挺胸疊肚的站在韓岡的大帳外。以他的身份,被韓岡賞識並拉入是他一輩子最大的際遇。所以他現在正昂首挺胸,目送著忻州知州帶著秦琬掀簾進帳。

韓岡正在批閱公文,檢查庫房積存,聽到了動靜,便放下了手上的毛筆。但也沒有跟而是又拿起了另外一支毛筆,開始端端正正的寫下了秦琬的姓名。

韓岡現在手上有一百道空名宣札,這是臨出發前,皇後特旨批下。得到一張宣札,填了姓名、年甲、籍貫,登時就能吃上九品的俸祿——韓岡的權限也只到最低一階從九品的三班借職為止。

得到了宣札,秦琬輕輕巧巧的就成了大宋兩萬名文武官員中的一員,而剩下戰功到底能換來多少階晉級,就看之後朝廷的賞賜了。

幾個從賊又降順的指揮使,韓岡也寫了他們的姓名,不過接下來,就是順理成章的將他們調任閑差,之後一輩子領個干俸祿,別想再有領軍的機會。

不管怎么說,這個機會十分難道,就是韓岡,他也差不多是從這條路走上來的。剩余的空名宣札韓岡並不打算動用太多,任意封官許願,對朝廷來說也是一樁忌諱。

見過忻州知州,見過了秦琬,韓岡正要繼續處理公務,一名風塵仆仆的信使,滿載著來自遠方的最新情報:

「官軍在河北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