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欲雨還晴咨明輔(12)(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86 字 2020-08-30

【被各種事耽擱了,實在對不住各位朋友,不過三更不會變,多遲都會趕出來。】

蘇頌正戴著眼鏡,就著燈火,看著一篇剛剛寄到他手中的稿件。

說得是對五星逆行記錄的分析。

這一篇文章,考據細密,論證精確,而且結論跟過去韓岡和蘇頌的議論正相吻合。都是水、金、地、火、木、土六星繞日而行,因繞行的速度不一,所以看起來五星在天空中的運動才有那么多變化。並預言了接下來的各星逆行的時間,以及在天空的位置。

蘇頌不時的點頭贊賞,難得看到一篇水平這么高的論文。再看看署名,名為韓公廉。

中書門下吏部房的守當官,一名吏員而已。

蘇頌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再前兩期,也有韓公廉的文章,說得是水力計時儀的設計。不過那一篇說得很些意思,但文字有些亂,蘇頌費了很大的精力才幫他整理好,然後刊載出去。也由此得知了這位作者的身份。

《自然》的名聲漸漸起來了,寄來的稿件也漸漸多了,體裁千變萬化。有說花鳥蟲魚的。也有說天文地理的。還有說一些器械的改造,比如眼鏡和千里鏡。更有稻麥等農事上的研究。

這些文章,都是集合眾人之智,才得到的結論。《自然》不光是刊載他人的論文,還有其本身,也時常發文懸賞,對某個自然現象尋求合理的解釋。

不過寄到《自然》編輯部的論文水平參差不一。大多數的問題是不會寫論文,當成了一篇散文來寫。

最典型的就是方才蘇頌才黜落的一篇,說洛陽龍門石窟的文章。通篇在說龍門、伊水、石窟、佛像,游玩的起因、時間,人物都不缺,直到最後,才話題一轉,說:魏文帝之所以選擇在龍門開鑿石窟,是因為其峭壁高峻,有山水之勝。

這都是哪跟哪兒。

但很多寄來的文章都有這個毛病。蘇頌只能讓幕僚一封封的寫回信,將稿件退回去。

一般來說,只要論文的結構沒問題,就算是結論明顯錯誤,蘇頌都會將之刊載。

之前就有說魚鰾的,魚有魚鰾,所以吞氣可浮,吐氣可沉,若魚鰾破了,魚就會沉底。論文作者還做了實驗,讓下人拿針將一條條活魚的魚鰾戳破,然後丟進水缸,無一例外都沒辦法再浮起來。

蘇頌修改了一下文字,也准備登載上去,盡管他認為結論不對——出身在福建泉州,沒有魚鰾的魚,他見多了——但只要刊載出去,就有的是人出來辯駁。

就像前兩天從不同地方寄來的兩篇論文,就是駁斥再前兩期的一篇有關日中黑影的文章。雖然文章中的用詞很激烈,卻沒有朝堂上,把道理拋到一邊,直接攻擊對方的語句。

這樣的感覺很好。

蘇頌實在很感謝韓岡。沒有韓岡的提議,就不會有《自然》期刊。沒有《自然》,也就不會有每天寄到自家門上的稿件。

能天天都看到新鮮的論文,蘇頌都寧可不出去做事了。整天待在家里也沒問題。只要有這些文章可以看,蘇頌願意一輩子不出門。

「大人。」

蘇頌正這么想,兒子蘇嘉就推門進來。

「東西先放下,我等會兒吃。」蘇頌頭也不抬,繼續看他的文章。

蘇嘉看看一邊的小桌,上面放的飯菜,蘇頌碰都沒碰。這是半個時辰前就端來的了。

「大人,還是先吃飯吧。」他小聲的規勸道。

「不急。」蘇頌有些不耐煩的抬起頭,卻看見兒子手中拿著一沓子名帖,這才知道蘇嘉不是來送飯的,「什么事?」

「又有人來送禮了,今天已經三十多家。」蘇嘉滿頭霧水,盼望蘇頌能給個解釋,「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蘇頌所在的是個清水衙門,沒什么好處,資歷雖老,卻與留在朝堂中的幾位宰執沒什么瓜葛,平日里不說門可羅雀,但也絕不是一天能有幾十人登門送禮的情況——打秋風的同鄉還多些。

蘇嘉當然不理解為什么突然間有了這樣的變化。

蘇頌知道兒子不喜歡呼朋喚友,平日里躲在家里讀書的時候居多。過去蘇嘉並不是這樣的性格,只是吃過一次大虧後,才變成這樣。

熙寧初年,新法初行,蘇嘉在太學里讀書。當時的學官偏向舊黨,出了個題目,問王莽、武周變法事。蘇嘉隨蘇頌,當時對變法頗有微詞,又是年輕氣盛,一篇文章極力抨擊新法,然後在學中被評為優等。這一件事,捅了馬蜂窩。國子監從上到下被清洗了一遍,學官盡數被逐,蘇嘉也吃了大苦頭。

知道被人利用成了黨爭的工具,從此以後,蘇嘉的性格就穩重但沉默起來,也不去考進士了,就留在蘇頌身邊。沒什么朋友往來,消息當然就不會靈通。

不過蘇頌知道到底是為什么。就算還沒有正式的消息,但結合這段時間聽到的風聲,還有昨天、今天傳進耳朵里的小話,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點。但正式的詔命還沒有下,也用不著期待太多。

只是有些人的鼻子,實在是太厲害了。蘇頌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兩個就登門造訪,想早一步混個眼熟,攀上一點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