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凶(七)(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81 字 2020-08-30

「刑七怎么就能做出這等事?!」

「當初就看刑恕此人險惡,只是其惡不彰,故而才與其敷衍。」

「刑恕一向多詭詐,欺世盜名,多少人為其所瞞過,誰知道他竟然如此悖逆不道。」

學堂中有人竊竊私語,漸漸的,說話的人多了,聲音也稍稍大了起來。

游酢看過去,都是平常奉承在刑恕左右的門徒,現在就在撇清關系了。

過去他們可不是這樣對待刑恕的。

早年韓岡在張載門人中所受到的期待,就是刑恕在程門弟子中收到的期待。

當年在韓岡以格物致知之說,重舉氣學大旗之前,他在張門弟子中,一直都被當做是十幾二十年後,氣學在朝堂上的依靠。是未來的支柱。雖然學問不佳,沒多少人認為,他能在學術上有多大的成就,起到什么樣的作用,但足可以做一個稱職的護法。

而刑恕此前游走於西京顯貴之間,在京城又是宰相家的座上賓,從上到下,人面廣,人緣好,到處都有朋友。誰都認為他的前途遠大,雖然做不到鑽研經義,成不了飽學鴻儒,但足可以成一名護法。

程門想要發揚光大,刑恕這樣前途遠大的弟子,就顯得尤為重要,絕大多數的二程門人,都與其相友善,那些目的不單純的學生更是對刑恕巴結奉承,可現在刑恕一犯事,全都變了嘴臉。

「韓玉昆曾求學於先生門下。想必不會坐視先生受到牽連。」

「對。今天就是韓相公親自撥亂反正,有其在朝堂上主持,必不會讓先生受辱。」

游酢皺了皺眉。

尋常時,他們在私下里好像沒少攻擊過氣學和韓岡,但今天立刻就把過去的言論丟到了蔥嶺西面去了。

「不必多說了!」程顥不知何時出現在學堂門前。一貫和善,接人待物如同春風一般的前任帝師,此時卻是聲色俱厲,:「和叔犯法,自有刑律在!朝廷自會依律審判。爾等即無人參與其逆行,又何須擔驚受怕,求於他人?若當真犯了大律,求到別人頭上又有何用?」

程顥不是慣於訓斥人的,但嚴詞厲色的幾句話,讓好幾人頭都低了下去。

「先生說得是。」呂大臨跟著程顥一起過來,他從後面站出來,「相信朝廷不會讓無辜者受冤屈。」

「正是如此。」游酢點了點頭。

不管是不是已經引咎辭職,程顥終究還是做過趙煦的老師。趙煦若遜位,程顥同樣損失慘重。從這一點來說,刑恕的確是背叛了程顥、背叛了程門道學。

程顥曾為帝師,刑恕卻在謀逆,這豈不是欺師滅祖?要說程顥參與刑恕謀逆,從情理上說,就說不通。肯定牽連不到程顥頭上。而以程顥的為人,只要沒有真憑實據,他也肯定不會允許有人將他的學生都牽連進去。若是程顥求到韓岡那邊,更不會有事了。

可幾名僧人連滾帶爬的跑來,其中還有住持和尚,見到程顥,就叫了起來,「伯淳先生,伯淳先生,外面被官兵包圍上了。」

堂中一下就亂了,「怎么會有官兵?」

「肯定是來抓人的。」

「誰之前跟刑恕有勾結?!」

「肯定有人。」

「慌什么!」呂大臨怒喝一聲,轉身對程顥道:「先生,學生去看一看。」

堂中惶惶不安,游酢等幾位弟子過來扶著程顥坐下,見他們不為所動,一群程門弟子這才稍稍安定了一點。

片刻之後,一人跟著呂大臨回來,在程顥面前行了禮,「小人戴光,奉王上閣之命,前來護衛大程先生。」

所謂王上閣,應該是王厚。而王厚背後的靠山究竟是誰,這是不用想的。至於王厚怎么指揮起皇城司的人,也是用不著深究。

「皇城司的人是來給先生看門的!?」

游酢一下就把握住了重點,看門可是有好幾種。

皇城司的人給帝師看大門也能說得過去。不過換做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未嘗沒有讓他們將功贖罪的用意在。既然刑恕參與了謀逆,程門弟子中未必沒有第二個刑恕。

但沒過多久,游酢就看到另外一位得意弟子楊時過來了,蹲在爐子邊,雙手烤火。

楊時之前已經先走一步,現在卻又回到了這里。

「怎么回來了?」游酢問道。

「方才從御街那邊過來,看著韓三出宮,卻沒看到兩府諸公出來。所以就回來知會一下。」

「這么可能?今夜他該留在宮中才對。」游酢驚訝莫名,韓岡今天立下了潑天的功勞,理應與宰輔們地位相當。

呂大臨冷道:「若無韓岡,便無今日之變。他怎么能留在宮中?」

「都回去睡吧。」程顥不想聽這些,趕著學生離開。在廟中寄寓的就回房間,在外租房的就回各自的住處。

游酢跟著呂大臨等幾名同學做一路走了。

天寒地凍的夜風中,呂大臨問著游酢:「朱雀門可能出不去,定夫今日到愚兄家中小歇如何?」

游酢的住處在外城,若是要出去,少不了要經過朱雀門,但今天的情況不行,他點了點頭:「多謝與叔兄,如此小弟就叨擾了。」

呂大臨和游酢相互客氣了幾句,就抵達了御街。

這是一隊人馬正從前面的巷口上了御街,然後轉向北面過去。從呂大臨和游酢這邊,能看清提在親隨手中的一盞盞玻璃燈籠,玻璃燈盞上的『韓』字字樣,直直的映入眼中。

呂大臨一臉的困惑,「怎么又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