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凶(八)(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19 字 2020-08-30

而且章惇也無法確定太後招韓岡,會是什么事?

只能猜猜會是在哪里召見韓岡。

首先不可能在內宮中。先帝尚在時還好說,可如今沒了男主人的家宅,哪里能讓男子夜中進出?

難道是內東門小殿?那還真的不妙了。

韓岡的打算,章惇怎么想都覺得不妙,只是沒辦法對外面公開。

章惇可從來都沒覺得韓岡是半途而廢的一個人,打定了主意之後,都會千方百計達成目的。

韓岡對趙煦的堅持,很難說不是因為他的目標,而這一回的宮變,便是由此而起。

這樣的韓岡一旦重歸兩府,在外又沒了蔡京的牽制,以他的能力,日後不知會將朝堂給鬧成什么樣。

章惇徹夜難眠,張璪也同樣無法安睡。

只有韓絳找了個理由先去內間睡了,只是不知他到底能不能睡著。

蘇頌自己也沒睡。為了觀測天空,他習慣了晚睡,甚至徹夜不眠,只在白天抽出一點時間補覺。

對坐立不安的章惇和張璪,他都覺得好笑,

以韓岡的功勞,受到重視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過章惇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與韓岡生分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征兆。

蘇頌推開窗戶,涌進室內的寒氣,頓時讓人睡意盡消。

不過天上的星星又看不見了。

蘇頌失望看著無光的夜空。

冬天的東京城,日月星辰總是比其他地方要黯淡許多。就連晴日天空中的藍色,也是蒙了一層灰,遠不比上記憶中的澄清通透。

什么時候才能有一個好天氣。蘇頌想著。

……………………

只隔了一個時辰,韓岡重新來到太後駕前。

換了一身日常的公服,行動也輕便了許多。只是心中疑惑難解,卻遠比腳步要沉重。

再拜而起,得到了太後賜座,韓岡坐下後就問道,「不知陛下漏夜招臣入宮,可有何事?」

「辛苦韓卿了。今日是吾的不是,以為卿家今晚應該在宮里宿直。」

聽到太後這么說,韓岡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復才合適。

說自己不是宰輔,所以不能留在宮中?這感覺就是在求官了。今日之事,太後或者是無心,但他卻不能不多心。

韓岡正在斟酌著怎么回覆。就聽向太後又說道:「今日多虧了韓卿。若非卿家,吾母子性命不保。卿家於吾,是救命之恩。」

韓岡站起身:「這是臣的本分。」

「卿家安坐。」向太後讓韓岡坐下,嘆道,「可滿朝文武,能盡到這個本分的不多。」

韓岡頭疼了起來。這話本沒什么,就是當著眾宰輔的面說也一樣。可現在,宰輔們都在宮中,卻單獨召見了自己,就架不住有心人要聯想了。

「未能盡到本分的,也就區區數人。罔顧聖恩者,畢竟是少數。」

韓岡如此說,屏風後的聲音,也不再追究,問道:「兩府里面的那三名逆賊,一個死了,兩個流放。不知韓卿覺得該怎么辦?」

怎么辦?

韓岡微微一怔,這讓他怎么說。

白天的那么多話是白說了嗎。不都是在說之後怎么辦?

想了想,道:「一如既往便好。稍待時日,陛下可以靜觀有何不盡如人意之處。」

「卿家話的確有理。不過吾覺得國家大事,不宜耽擱延誤,得盡早彌補。兩府闕額,卿家自是其中一人,剩下的兩個誰比較合適?」

終於明白太後想說什么,韓岡心中頓時叫苦不迭。

這話若是正常的出自天子之口,他說不得就得跪下來請罪,或是自證清白。這明擺著就是皇帝的猜忌。但出自向太後口中,卻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不過韓岡也不可能一口答應下來,然後推舉誰誰誰上來填補空缺,更不可能大喇喇的說一句舍我其誰。

「請殿下聖心自斷,此非是臣等可以妄言。」

「卿家盡可直言,吾素知卿家為人,不須顧忌。」

韓岡口中發苦,這不是難為人嗎?

進退宰執,這個權力太燙了,韓岡現在還拿不到手上。真想要應承下來,立刻成為眾矢之的。

當然,他不是沒有想法。

只是現在的情況太過順利了,讓他懷疑起是不是章惇私下里跟太後說了什么?不過只要自己看不出私心,就無所謂。

沉吟了一下,韓岡說道:「陛下可知御史?御史之用,在於繩糾百官,威懾宰輔,使人主耳目不為權臣所蒙蔽。所以御史進用,其人選便不能由宰執議論,而是御史台與內翰共薦。」

當御史台有空缺之後,就會由御史台的正副手——御史中丞、侍御史知雜事,以及翰林學士來推薦人選,由人主在其中挑選合意的人選。

韓岡相信太後肯定知道這個規矩,所以他說道:「所以陛下既然屬意微臣,那兩府闕額,便不宜再由臣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