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七)(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42 字 2020-08-30

三問之後,無人作答,候選者的推舉算是結束了。

寫在屏風上的名字,到了最後,也只有李定、呂嘉問、韓岡、曾孝寬四人。

只要不糊塗,這兩天都該知道中選者將會在那幾人中產生,也會知道,重臣們手中的選票早就被瓜分殆盡。

登名上去之後卻一票也沒有,未免太難看了。做陪客沒什么,但丟人現眼可是絕大多數人都敬謝不敏的一件事。除非與對方有仇,否則誰也不會出面提名。且就算被提名了,也肯定會拒絕上場丟臉。

選票早已發了下去,宰輔們沒有資格干預選舉,與學士和侍制們一並被賜座。有選舉之權的重臣,又被賜桌,一套筆墨紙硯放在小桌案上。

韓岡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選票。

侍制及以上官有選舉權,而兩制官及以上才有被選舉權,現任的宰輔則是什么都沒有。韓岡前幾日復授資政殿學士,加翰林侍讀,作為選舉者和候選者,手中也有一票,而且完全可以投給自己。與他相同,同樣來參選的三人,手上都有著選票,只是不知道他們都會選擇什么人。

所謂選票,基本上就是上奏給天子的章疏形式,里面已經印好了文字和花樣,只要在空缺處填上姓名。此外,就必須加上自己的姓名。作為當朝重臣,必須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韓岡也不想讓下面的人來個匿名投票。南北之爭,必須要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來,才能讓太後有所感觸,也能讓韓岡聚攏更多的人心。

「意欲推舉何人,只需在空格處寫上其人姓名。並在卷末,簽名畫押便可。若以上候選四人皆不合意,則空缺不書,只需簽名畫押。」

王安石最後提醒的規則,早就為所有人熟知。幾乎每一人都做好了選擇,拿起筆後,無人猶豫,一個個落筆如飛,轉眼之間,便放下了筆,將選票折好,遞給來收取內侍手上。

韓岡寫下自己的姓名,熟練地畫上了押記,然後折起來交給等候已久的內侍。

這就是在選舉樞密副使?

王安石站在臣子班列的最上首向下望著,暗暗嘆息。若是換一個場景,也許就是那兩家專司賭博的總社的會首選舉了。

朝廷的臉面也不用講了,過去的制度也廢掉了。從今以後,每當兩府出現一個空缺,接下來就是四處封官許願,向人求票。而有中有選票的侍制,又能待價而沽,貨比三家,將自己手中的選票賣上一個高價。

說不定,這樣的推舉日後還會擴大,擴大到宰相、擴大到平章,那時候,買上一票又得有多少錢?

這就像買賣官職,一開始拿出來的只是不起眼的小官,可時間日久,為了能滿足更多的需要,朝廷拿出來的官職就會越來越大。漢靈帝不正是這樣?為了聚斂錢財,就連三公九卿都能賣,整個朝廷從上到下,連一點體面都不留存了。後漢之亡,實肇於桓靈,這一句話,無論誰來看,都是沒有一點錯的。

可王安石也知道,下面的每一名侍制都不會願意放棄剛剛到手的權力。這就跟宰輔一般,沒事誰還會覺得自己手中的權力太大了?只會覺得小。官做得越大,心思也就越大,當韓岡給了他們打開了門,讓他們得以跨進之前無法涉足的地域,若再有人將他們趕回門後,不論之前對個人有多少恩德,在朝堂上又多高的威望,那就是死敵。

片刻過去,選票已經集中在了台陛階前,由一名小黃門用托盤托起。選票數量並不多,但分作兩疊堆放,看起來也是很有些份量。

王中正受命唱票,從台陛上下來。

殿中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他的手上,原本已經很是安靜的殿堂中,此時更是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拿起放在最上方的一份選票,王中正雙手展了開來。

「寶文閣待制、禮部郎中、判鴻臚寺陳睦——」

數百人的期待中,王中正抑揚頓挫的念出了最後的落款,讓人知道究竟是誰投出的這一張票。視線左右橫掃過朝堂,稍停了一下,他念出了受選者的姓名:「呂嘉問。」

屏風前的一名內侍隨即拿筆飽蘸了濃墨,在呂嘉問的名下寫上墨跡淋漓的一橫。

呂嘉問的嘴角頓時多了些笑意,這是開門紅,再吉利不過。這一票就在他預期之中,只要能夠一票票的積累下去,就是

遠遠地超越韓岡。就是太後想要偏袒,也得顧忌人言。就算之後會惡了太後,很快就被趕出京城,但清涼傘的資歷有了就不可能再抹去。等個幾年之後,天子成年,機會也就來了。

至於什么弒父……總有不在意的臣子,也有不想在意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