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一)(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66 字 2020-08-30

從這里說起來,韓岡可謂是京城污染的罪魁禍首。但只要想到大宋在軍事上的強勢,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遠遠超過西北二虜的鋼鐵產量,聽到遼人入寇,依然能維持著前所未有的安心,也就能夠對此釋然了。

范純仁當年就任信陽軍,曾經特地去見了在方城山修軌道的韓岡一次的。孫覺也與韓岡見過幾面。不過兩人對韓岡的感覺,依然是蒙了一層很厚的紗,完全看不透。

只有一點可以確定,在新法的推行中,有著汗馬之功的韓岡,日後主持朝政時,也絕不會完全廢除新法。變法即是國是,如今新法根基已成,韓岡不可能否定掉自己之前的心血,恢復舊日的祖宗之法

不過剩下的地方,不論是韓岡的目標,還是層出不窮的手段,又或是對新舊兩黨的看法,都讓人捉摸不透。

相對而言,還是自己的想法最容易明白。

孫覺昨夜就問了范純仁對新法的看法。

經過了這么多年,遍歷州縣的范純仁在地方上也看到了很多。

在他看來,新法推行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當然不會像新黨所說的一樣,是億萬生民歡呼鼓舞的德政,卻也不能全盤否定。

若是自己來的主持朝政,只會是合人意者留之,不合人意者去之。不會因為是新黨所倡導,就全盤敵視。

最少最少,現在實行的役法還是比過去的衙前役要好很多。

差役法傷民之處惟在衙前,縱是富民,一任衙前,也往往破產。而雇役法雖無衙前之累,但不須服差役之五等戶及女戶、單丁戶,亦須出錢。

范純仁昨夜這般對孫覺說道。只是平心而論,雇役法只消稍作修改,便能萬民稱便,而差役法卻是積弊甚深,已是積重難返。

所以在新法一事上,不會與韓岡找不到共同點。

此外,還有新學的問題。

道統之爭,是王安石與韓岡翁婿勢不兩立的主因。

雖然說很多舊黨成員,包括孫覺、范純仁都對經義另有見解,可相較於把持了士人晉升之路的新學,處於弱勢的氣學還是更適合的支持對象。

或許當日後韓岡主持朝堂,也會學王安石一樣以私學為官學,但現在畢竟還沒有。而且氣學還沒有在南方流傳,北方士人若能早一步加以鑽研,在日後的進士數量上,也許能夠勝過南人。

春天的細雨沖刷著殿前的青石地面,從腳踝處能感受到上浮起來的清清寒意,不比冬雨的刺骨,范純仁卻還是覺得自己今天的衣服穿得少了。

應該多穿一點才是。范純仁想著。另外,站在這里也許也太久了。

「范侍制,原來在這里。」

一名內侍遠遠地叫了一聲,然後匆匆走了過來,看他臉上的焦急,可見是找了很久。

「怎么了?」范純仁轉身問道。

「請速去崇政殿,快要輪到侍制了。」

「這么快?」

范純仁驚訝道。就算自己發了太久的呆,也不至於這么快。

難道今天沒有多少事情需要太後與兩府及重臣們商議?

只是想歸想,范純仁的雙腳已經動了起來,跟著那名內侍,來到了崇政殿外。

走過來時,范純仁看見李定和呂嘉問等人,連御史中丞和三司使都入內與太後稟報了今日各自衙署中的要務,如果今日謁見的順序與平日相同,太後與宰輔們的議事早就結束了。看來的確是耽擱了許久。

在殿外通名之後,范純仁沒有等待太久,隨即被招入了殿中。

出乎范純仁的意料,殿內還留了一名宰輔——韓岡。

范純仁抱著心中的一點狐疑,向屏風後的太後行禮如儀。

「范卿先坐下說話。」

向太後先賜了范純仁座位,看起來對其很是看重。

「當初吾年幼時,聽人說起本朝名相,就知道了范文正的忠節。不說范文正幾次不顧,上表勸諫仁宗皇帝。就是西事,也多賴范文正。若非卿家之父鎮守關西,當年西虜也不會被阻在橫山之外,」

沒有舊黨中人傳說中的刻薄,也沒有另一種說法中的沒有見識,范純仁不知這是不是太後獎譽亡父後,自己心中激動後的錯判,但他現在聽到向太後對亡父如此贊譽,的確覺得她是女子中難得的英明。

連忙起身拜謝,范純仁的雙眼中已經有了酸澀。

待范純仁回到座位,向太後又問道:「聽說范卿與韓卿也是有淵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