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三)(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15 字 2020-08-30

只是能夠走進政事堂的都是從三萬官僚、兩千進士之中搏殺上來的英傑,早見慣了人事。或許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中書堂吏想要欺瞞、整治宰輔們,有沒有膽子另說,成功率就低得可憐。

所以論起手腳干凈,遵紀守法,中書堂吏跟其他衙門的胥吏沒什么區別,但比起謹言慎行,中書門下的胥吏們卻是其他衙門所比不上的。

韓岡也是初來乍到,盡管公務多得讓他一時間差點手忙腳亂,但他並沒有感受到吏員們的惡意。而且這些公文,也會先經過各房的檢正官。

各房都要處理各自的一攤事務,也要對各項公事給出自己的意見,並不是按照發來的原樣,全都堆在宰相和參知政事的案頭。

剛剛送來的這些公事,不怎么重要的,直接就可以從韓岡手上打發出去。絕大多數的公文,韓岡只消看兩眼,畫上一圈或一勾就可以丟到一邊。

這就跟韓岡接見官僚的情況相似。每天被引入政事堂中拜謁宰相、參政的官員,數以百十計。宰輔們平均接見每個人要是超過五分鍾,今天就別做事了。所以基本上都是說上兩句就送客。

不論那些官員為了拜見宰執,事前准備得多充分,也不論那些奏章在書寫時,耗費了多少精神,幾易其稿,在宰輔們這里,很多時候,都是不值得多看一眼,多問一句。

但有些重要的奏章,可就需要寫上處理意見,然後進呈給太後。方才韓岡剛剛仔細看過的一份奏折,說沂州雪災,凍傷人畜無數,急需朝廷賑濟。韓岡寫明了可以交由京東東路轉運使來處置,但沂州必須及時上報傷亡情況,並在回憶了京東東路漕司和沂州的庫存之後,又建議太後下撥兩百本度牒,給予沂州使用。

而最為緊要的公事,則必須在東府所有宰執的手中走上一邊,集中所有人的意見然後呈交上去——韓岡現在正在看的一封就是,事關黃河堤防,再小都是大事。

都提舉河防工役的程昉上表奏聞,黃河下游內黃段北堤今冬整修時出現大面積的坍塌,可能之前修築時偷工減料的結果,急待朝廷處置。

韓絳和張璪都表示由都水監派人去查看究竟,到底是過去修築時的遺患,還是這一回整修不力造成的損壞。韓岡想了一想,提起筆,建議太後派人去現場體量——在這里,他與韓絳、張璪有著相同的意見——只是沒提議派哪里的人。

韓岡一份份的公文、章疏看過去,不知時間流逝,有些昏天黑地的感覺。

其實他若要偷懶,也有的是辦法。

簡單的隨手批閱,困難的就要帶回去找幕僚一起處理。若是困難又緊急的公務,就要看情況,或是拉著幾位同僚一起商議,或是干脆以奏論不明為由打發回去,讓人重寫。

否則以韓絳的精力,哪里能處理得了這么多公事?只是為了盡快上手現在的位置,韓岡才會不厭其煩的悉心檢視奏章。

韓岡好歹是從一縣之地爬上來的,縣中、州中、京府中的位置都做過,路中監司更是轉運使、安撫使、制置使的名號都掛過,那時候處理的公務,與現在比起來,不過是數量多寡,以及范圍大小的問題。

但韓岡將桌案上的公事處理了一多半之後,韓岡的堂後官又進來通知他了,「大參,時間差不多了,相公和張參政都要往前面去了。」

自然,這位堂後官的身後還是有著兩名捧著公文、奏章的胥吏,進來將這些公文放下,然後拿走了韓岡已經處理好的那部分。

看了看桌案上又堆起來了的公文,韓岡抬眼看著廳外,對面院牆在太陽下的影子,已經向著東北方,被拉得老長。

「都這時候了。」

韓岡長身而起,雖然手邊的公文很重要,而且若不能及時處理,等他回來,說不定連桌子都看不見了,但他現在要處理的事情更為重要。

——作為統掌天下權柄的宰輔,中書門下的宰相和參知政事們,手中最需要處理的公務,主要還是人事。除了一些公事需要相互通個氣,更重要的是有些職位,需要他們共同擬定就任人選。

不過當他走出門前,順勢回望了一眼,韓岡頓時無比懷念起他當初在同群牧使和判太常寺時的清閑了。那時候,他每天最多也只需要花上一盞茶的時間來處理公事!

韓絳和張璪都比韓岡早到一步,早早的就來到了宰輔共同議事的後廳。而檢正中書五房的張安國也在其中。韓岡進門後,看見兩人先至,便告了個罪,然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玉昆昨日只是過了庭參,今天才算是初次處置堂中公事,可還習慣了?」

「還早。前些日子實在太清閑了,得過些天才能習慣下來。還得請子華相公和邃明兄多擔待一陣了。」

韓絳的問話倚老賣老,韓岡也不介意。欠了一份人情是小事,關鍵是輩份和年紀差太遠。說了又問:「今天有那幾處需要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