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16)(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87 字 2020-08-30

軍中士卒拿到布匹之後,要是顏色有差,自會去染坊處理,關鍵還是要結實。所謂船帆,只是打個比喻,如今的船帆都是硬帆,不是用布料制作的軟帆,以此作比,只求一個結實耐用。

依照官定尺寸,一匹織物,幅寬二尺五分,長四十二尺。如果是作為稅品,還有重量上的要求,官定的一匹絲絹,至少要達到十一兩,麻布、葛布也都有規定的重量,棉布自也不會例外,如果從隴右這邊定下了標准,其他地方也就必須依從。

不過韓岡並不是為了給競爭對手添堵才這么吩咐,他是依靠軍功才出了頭,事關軍心士氣,韓岡寧可吃點虧,也會將提供給軍中的布料給做得完美了。絕不可能像江南和買來的絹綢,重量不達標,就撲上葯粉來增重。

單純的棉花,價格並不高。棉布的價值,主要還是人工和制造。而半機械化的生產,能將棉布的成本壓得很低。同樣的布匹,如果是就近運輸的話,更能夠將成本中最大的一塊給擠壓出去。

至於產量上的問題,短時間內還要依靠蕃人才行。

隴右路上還有不少荒地,想要開發出來,路中的漢人數量遠遠不夠,數量更多的蕃人才是主力。

蕃人其實種不好棉花,但勝在人多,而且好使喚。那些族長只要請來幾名熟悉種棉的漢人老農,讓他們去教族中子民怎么種植,這兩年也漸漸有了些成果。

棉花的采摘需要大量的人工,蕃部的人口優勢,也是保證棉布原料供應的關鍵。木征,現在叫趙思忠了,每到棉花收獲的時候,韓家在河州的棉田都要靠他手底下的兒郎來幫忙。在鞏州、熙州一線上的兩大蕃部之首,包順、包約,勞務輸出,也是他們曰常的一大進項。

不過自家族中子弟,不方便壓榨過度。這兩年,舊熙河路上各家蕃部都有往南方高原動用兵力,但凡沒有降順的蕃部,都成了他們掠奪和並吞的對象。

去年熙州知州履新,對趙思忠等人向南並吞同族的行為十分警惕,認為他們必定是心懷鬼胎。

但當他先與已經胖得快上不了馬的趙思忠打過照面,再去蕃學,看過在里面學習儒家經典的蕃人子弟,什么警惕心也就一笑了之了。那些蕃人家的兒孫,連裝束都學著東京里面的流行,身上掛件的價格,比他一年的俸祿都多。

事後,他還私下里對幕僚說:「這身家,都是團練使家的子弟,京里太後家的小字輩,穿戴還不如他們。」

太後的有好幾個堂兄弟封了某州團練使,因為是國戚,所以能夠一步登天成為正任官。盡管不任實職,從俸祿到待遇,都不會比有軍職在身的團練使稍差。但他們家里的子侄,絕對沒有一個在曰常穿戴上,能夠跟趙思忠等人的兒孫相提並論。

這番話當然話里有刺,不過幾天之後,在夜里送到衙門上的幾只箱籠,便讓他就此閉上了嘴。其本意也是如此,否則這番話也不會傳出來。

相對於從外地調來的官員,當地的漢人對蕃人的警惕姓其實更高。與吐蕃人的戰爭,也不過才過去十年,彼此之間,手上都沾著對方族人的鮮血。縱然一起喝酒,一起賭賽,一起罵娘,暗地里還是免不了將家里的刀磨快。不過熙河路上的大戶們,對勞動力的需求,讓他們忘記了一切危險。

而且西軍的實力,蕃人哪個不清楚?如今駐扎在熙河路上的三十多個指揮,有一多半參加過滅夏之戰,個頂個的精銳。

即便蕃人能夠僥幸贏了一回,驚動了西面的王舜臣,帶著從熙河路帶走的那幫精銳趕回來,那曰子還能過嗎?

自從王舜臣打下了甘涼道和西域,從涼州到長安,關西這一片地,哪個提起王鈐轄——現在已經是王都護了——不是豎大拇指的?蕃人更是聞而生畏。

更別說王舜臣背後,韓岡、種諤、王厚、趙隆、李信,這些都是跟他沾親帶故的,除了種諤之外,其他幾位都是從熙河路發家,一聽老家有事,文的武的全上來,誰吃得住。

如今安安心心賺錢享受人生,晚上是大宅美妾,白天是賭球賭馬,又豈是過去山窩子里稱大王時能比得上的?何苦自尋死路。

縱然是蕃人,在生活質量上也不糊塗。

結合了熙河路上這些年來的變化,進士科殿試的考題,其實也就出來了。

為避免宰輔舞弊,殿試的考題,是太後在考前臨時確定一個方向,再由宰輔們進呈。

但太後會怎么定,韓岡多多少少還是能猜到一點的。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