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21)(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217 字 2020-08-30

「奉世。」

韓岡與李常同時行禮,但李承之沒有回禮,而是十分急切的上前一步,厲聲質問:「天命?!」

李常終於反應過來了,回頭剔起眼盯住韓岡。

「天命!」韓岡點頭。

「如此最好。」李承之放心的點頭,長長出了一口氣,六七成的把握,再加上『天命』,豈不是十成十了,至少也會有**成了。

李承之安心下來,韓岡的回答,以及之前的問對,讓他不再擔心。

李承之已徹底投靠了韓岡,現在任職審官西院,掌握了中層武臣的升遷任免。而他之前在河北的漕司一職,正是交給了李常。

韓岡沒有跟韓絳、張璪去爭奪主管文官升遷的審官東院和流內銓,而銓曹四選中的西班,決定中低層武官命運的審官西院和三班院,則成了韓岡的囊中之物。

判審官西院是李承之,而三班院他則是推薦了熟悉軍事的游師雄,他在甘涼已經有好幾年了,也該調回來了,只是這個推薦時ri不久,恐怕消息才剛剛傳到涼州。

不過李承之並沒有在審官西院久居的打算,三司、開封府、翰林學士院、直至樞密院、中書門下,都是他的目標。只要這一回,新黨敗陣,那么,就是他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候了。

李常多少還有些疑慮,但他也不再多問,剩下的還是去看實際。他四面張望了一下,發現很多人挪開了視線。李常搖頭一笑,王、韓二翁婿對決在即,韓岡現在的舉動,自是眾人關注的焦點。也不知道,韓岡此時的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能讓多少人改變立場。

南方的御道上,這時候有了一些小小的混亂,擁堵的人群紛紛散開,李常雙眉一展:「玉昆,令岳到了。」

……………………

趕在宣德門開的前一刻,王安石終於到了。

喧鬧的人聲漸漸平息,千百道視線集中到了馬背上的那位老者的身上。

可萬眾矚目的焦點,卻明顯沒有睡好的樣子,衣袍一如往常的陳舊掉sè,而臉sè則是有些灰敗,黝黑的面龐上有著很明顯的疲憊。

王安石竭力做出恍若無事的樣子,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王安石的心情看起來與他的臉sè一樣糟糕,甚至因為糟糕的臉sè,更增添了幾分老態。

宰相可以馭馬進皇城,王安石來到宣德門下,也沒有選擇下馬。

朝臣們紛紛向著王安石行禮,並退讓到道邊,就連在待漏院中的官員也全都出來了,上至宰輔,下至卑官,無不對平章軍國重事的王安石躬身作揖。

韓岡也想著王安石行禮,王安石居高臨下的盯了韓岡一下,卻是連招呼都不打就走過去了。

剛剛從待漏院中出來,章惇看到了這一幕,臉sè陡然一變,以王安石的xing格,正常情況下怎么會這般無禮?那還是他的女婿,他女兒的丈夫,過去再如何對韓岡動怒,也不曾見今ri憤怒。

章惇心中敞亮,王安石如此失態,事情絕不簡單。

走了兩步,來到韓岡的身邊,他今ri第二次向韓岡詢問:「玉昆,你做了什么?!」

「昨夜讓人送了一封信給家岳。」韓岡毫不諱言。

章惇神sè一凜,追問道:「寫了什么?」

「不是我寫了什么,而是呂吉甫寫了什么。」

章惇知道呂惠卿給韓岡寫信的事,向韓岡推薦了兩人,這是前幾天韓岡親口告訴他的。不過當時韓岡並不打算將這封信透露給王安石,說是為了家中安定。但是現在,韓岡卻說,他昨夜送了一封信給王安石。

章惇能夠想象得出,拿到韓岡送來的信後,王安石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不,完全不需要想象,看王安石的現狀就已經夠了。

都是要圖窮匕見的時候,也沒必要再遮著掩著,該拿出來便很干脆的拿了出來。

章惇冷下了臉:「玉昆,沒想到你會這樣做。」

就在不久之前,韓岡還口口聲聲怕家里添亂,才不願將這封信送去給王安石。可現在卻把之前的話拋到了腦後,毫不。

「快刀斬亂麻罷了。」韓岡微微笑,「有些事必須要下決斷了,不是嗎,子厚兄?」

……………………

「平章。」

沉默的從韓岡身旁走開,章惇來到王安石身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王安石的臉sè。

王安石已翻身下馬,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但腰背一如往常的挺直。

「子厚,沒關系。」

一直以來,章惇都不似呂惠卿和曾布那般為王安石所重視。對章惇,是可以重用的助手,而呂惠卿和曾布,則還要加一條——是能傳承大道的學生。

所以呂惠卿、曾布,能夠在朝堂中一路升遷上去,成為赤幟之下,處理實際事務的第二號人物,而章惇,則必須先去荊南平定蠻夷,以博取功勞。

但現在,曾布叛離了,呂惠卿也背地里與對手暗通款曲,盡管章惇也跟韓岡有所牽扯,還差點為韓岡所說服,可在王安石眼中,呂、章兩人與他的感情終究不同。

這一次的打擊,王安石心中決不好受。

但王安石的雙唇緊緊抿著,拗相公的倔強清晰分明的展露出來。

鍾聲響起,炮聲轟鳴,城頭上煙霧繚繞,喧囂中,宣德門的城樓緩緩開啟。

「沒關系的,子厚。」

王安石說著,向上望了一眼,然後驅馬進入皇城。

……………………

「太後,時間差不多了。」

隨著王中正在耳邊提醒,向太後緩緩站了起來。

盡管今ri只是一次既非正旦、冬至,又非朔ri、望ri的普通朝會的ri子,但卻決定了大宋的未來。

三兩人謀於私室,不若開誠布公,讓士大夫一同來計議。

這也能避免ri後會變成熙寧初年的那種亂局,十幾年前,她是親眼見證了新法造成了怎樣的亂象,讓自己的丈夫夙夜憂嘆,十幾年後,處在當年丈夫的位置上,她不想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