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22)(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74 字 2020-08-30

羅氏是地名還是族姓,殿上知道的不多。少數了解的,也是因為前兩年,在熊本的主持下,平定了一次夔州路的叛亂,其中就與羅氏有關。

不過四百多斬獲,在西南,或許代表了幾個部族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青壯,可放在近年來的戰績中,卻根本不值一提。即是將比較的對象,局限在西南,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成就。

除此之外,便無他事值得一提。

待一切瑣碎雜事結束,今ri真正的議題才正式開始。

左右兩班的朝臣近三百人,只有十分之一多一點的臣子能夠參與到會議中來,剩下的,都是旁聽。

這也是廷推宰輔時的體例,一切都放在明面上,而非暗室之中。

既然是國家大事,當然要光明正大。

太後在簾後俯視著群臣,然後開口,「吾聞一時之法當一時之用。夏殷之法,難用於文武之時;子雖殷裔,從周而不從商;祖宗之法,先帝革而新之;先帝之法,今ri又當如何?還望諸卿詳議之。」

太後的聲音並不高亢,甚至僅僅傳到了台陛下。但隨侍在側的王中正隨即帶她將話傳了下去。

王中正代太後傳達口諭的聲音,在靜寂的殿堂中發散出去,清晰的傳到了每一位朝臣的耳朵里。

一眾朝臣有的吃驚,有的冷笑,有的欣喜yu狂,有的則是若有所思。

太後一邊要群臣共議國是該不該變、能不能變,一邊卻直說要變,這根本就是拉偏架,徹底站在了韓岡的一邊。

呂嘉問更是瞪起了眼睛,差點就要罵出口。

『今ri又當如何?』這不是已經明說了嗎?革而新之!還問個什么?

『三代之法,難用於文武之時』,引申開去,就是『周不法商,夏不法虞,三代異勢,而皆可以王』,這是商鞅的話。

『一時之法當一時之用』,這更是出自韓岡之口。

說是要問政,卻先一步定下了方向。呂嘉問早知道太後會偏袒,但也不能這般不要臉皮。

不,不要臉皮的肯定是韓岡,這番話,太後說不出來。韓岡這兩天的奏疏中肯定有這么一段,前ri自請留對,也必定一字一句的又給太後灌輸了一遍。

呂嘉問望向王安石,一開場便被太後定了調子,王安石再不出來,這一場干脆認輸好了。卻見站在文臣班列首位的老臣,這時已經走了出來。

「陛下!」王安石緊緊攥著笏板,「易有『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之語。窮則須變,卻不可為變而變。熙宗皇帝初登大寶,國庫空虛,財不足用,二虜猖獗,兵勢不振,當變也。如今中國國勢昌盛,西虜覆滅而北虜內亂,朝中卻嘵嘵之聲不減,此非是國是有瑕,實乃國是未明之故。」

「平章。今ri殿上,諸卿在此所議,便是國是。須變還是不須變,平章當與諸卿共議。」

向太後對王安石立刻就跳出來有心理准備,幾句話就推托出去。

「平章所言謬矣。」韓岡出班助言,「天下豈有無暇之物,而不需切磋琢磨?便是先聖,至七十,方能從心所yu不逾矩。先聖古稀之前,於古稀之後,可謂無暇否?。」

王安石瞥了韓岡一眼,冷著臉,都不想說話。

太後口諭中的這一句,的確是出自韓岡奏章中的原話。昨夜韓岡遣人送去的一封信,把王安石給刺激到了。但這股子怨氣,沒有砸向了呂惠卿,而是落到了韓岡的頭上。

呂嘉問見狀,忙走出班列,反問韓岡,「夏殷之法,不可用於文武之時。敢問韓參政,那三代之法,可否行之今ri?」

「不可一概而論。可用則用之,不可用則棄之。」

「那井田可用否?」

「韓岡曾聞平章有言:『古者井天下之田,而黨庠、遂序、國學之法立乎其中』。平章昔年所喜,惜乎未行之於今ri。」韓岡看了看呂嘉問,他知道呂嘉問到底想說什么,不給其機會,直接接下去道,「而氣學求實。驗一事是否可行,不本言辭,只求實證。故而先師文誠於鄉里試行井田,以驗其是否可行之於今世,與他人葉公好龍大不相同。」

當今儒者都在說井田,盱江李覯要推行井田,橫渠張載要推行井田,王安石的新學承襲了李覯許多觀點,同樣贊賞井田,洛陽二程一樣喜愛井田,但那么多儒者中,只有張載真正去做了。葉公好龍四個字,王安石的確當得上。

呂嘉問微微冷笑,又問道,「敢問結果如何?!ri後參政當政,是否要推行天下?」

「橫渠井田,施行有年。田地出產高於尋常農戶,井田諸戶更是能夠安居樂業。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先師買地與人,若無這份田地,井田便是紙上談兵。不過……」韓岡話鋒一轉,「上古之時,地多人少。今ri中國,則地狹人多。中國人口ri繁,田地開墾ri多,但田地增長之速,卻遠遠追不上人口。若行井田,須從地主手中奪田,實乃虎口奪食,難如登天。此事既難行,井田如何可行?可若是國有閑地,使民常有土地可種,井田自可復。」

「北虜在側,豈容安寢?」呂嘉問出班,「兩虜在,則中國不可安。兩虜去,則皇宋百姓不再受征伐之苦,方可安享太平。如今西虜已滅,北虜國中不靖,正需要一鼓作氣,將之傾覆。皆是,天下安定,參政也可有閑暇推行井田之政。」

加強軍備,以期一戰決定兩國命運,這是新黨計劃中的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