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桃李繁華心未闌(上)(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37 字 2020-08-30

「那是。」

「聽說多了一倍。」

「兩千多人,跟國子監一樣多了。」

「鎮子上都住滿了。」

身邊的伴當一陣附和。

教授的學問與官學截然不同的橫渠書院有了朝廷的冊封,這一下子讓關西一地還在觀望的士人,徹底站在了氣學的一邊。

但馮從義知道,韓岡雖然為橫渠書院躬謝天恩,但他並不是很喜歡讓書院染上太多官方的sè彩。

「陶朱公來了!」

牌坊後的階梯上,遠遠地就一陣大笑聲。

人隨笑聲而至,馮從義才到牌坊下,就等來了前來迎客的主人。

周圍的學生則紛紛側目,然後恭敬的向那人行禮,齊聲道:「見過山長。」

馮從義向來人一揖到底,「馮四見過山長。」

蘇昞向學生回了禮,又迎上前與馮從義見禮,拉著馮從義的手,展顏笑道:「去歲馮兄未至,讓人好生想念。」

馮從義也大聲笑道:「去年沒能來書院染身書香回去,馮四這一身俗臭味越發的不能近人了。本來是想來的,只可惜奉了我那表兄的命,去了西域一趟,一去來一回八個月,剩下的四個月就只能在家里將養了。」

與客人並肩前行,蘇昞問著:「馮兄去往西域,想必是有所見聞。」

「大漠風光,在下做不得詩賦,不知該如何描畫。不過,玉門關那里,每天出關去西域屯墾的漢人,每天絡繹不絕。想來十年之後,天山南北必定皆漢腔唱歌。」

「風物豈得與人物比。」蘇昞笑道:「得聞此事,尤勝百篇天山、大漠。」

「蘇山長說的好。」

蘇昞一聲長嘆:「千載之前,班定遠與博望侯相繼西域,自那時起,便有漢人屯墾,回鶻也好,突厥也好,還不知在何處。自大唐中衰,北庭、安西為胡人所有,不再見漢人蹤跡。昔年讀史,不免為一嘆再嘆,豈料有今ri,西域終於重歸漢家。」

「西域水土最好的地方,還要數伊麗河谷,七河匯聚之處,水土豐美遠勝安西、北庭兩地。家兄曾說,只有攻下那里,再移民百萬,才能安心下來。」

「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這兩年平靜得很,難道就是為了此事做准備?」

「軍國大事,山長你問了我也不敢說啊。」馮從義搖頭道,「東黑汗在疏勒死了快有三萬兵馬,受傷的更多,還要提防西黑汗,若官軍兵發伊麗河谷,東黑汗說不定就要給西黑汗吞並了。」

「西域那邊還沒裝備火炮吧。」跟在蘇昞身後一人問道。

「要不是擔心被西夷給偷學去,早就把火炮拿去西域用了。王景聖上次回京見識過火炮後就說了,給他五百火炮,他能打到大食西邊去。」

「遼人不是也把火炮學了去?怎么不怕遼人偷學,倒怕西夷偷學。」那人抱怨著。

「打遼人也沒幾年了,可打西域還不知要多少年。遼國的情況能打探得到,西域那邊可就打探不明白。萬一給西夷偷學了去,過個二十年後,朝廷打算西征,卻發現大食城頭上全都是一門門火炮,比官軍帶過去的都多,那樣還怎么打?」馮從義笑著道,「什么時候朝廷決定大舉西征,一路打到極西之地去,那時候,才會動用火炮。現在對付一下黑汗人,只用神臂弓、斬馬刀和板甲就夠了。」

「聽人說王都護是個急xing子?」

又有一人開口,問馮從義,蘇昞見狀,接過話來:「正任的團練使,除了國姓的王孫,就屬他最年輕。北庭都護、安西並受其節制,他也不必急於一時。」轉過來,他對馮從義笑道:「馮兄新近從西域回來,不免想多問幾句。」

馮從義呵呵笑:「這也是尋常。說起來北庭那邊,當真是兵甲堆積如山,也不知運了多少過去。若是按照南方的情況,鐵器易銹壞,理應多准備些。不過西域天干,一年下不了幾場透雨,鐵甲放在外面幾年都不帶有銹斑。可朝廷還是送了那么多去。現在北庭軍中踢球時,都是穿著甲胄,根本就不怕壞。」

「穿著甲胄怎么踢球?」一人好奇地問。

「也不是踢了,就是抱著球往球門沖,想攔住就直接撞上去,咚的一聲響,一指厚的胸甲能撞彎過來。一場球賽下來,撞壞的鐵甲能有一半多,血流滿面的場場都有,比起蹴鞠痛快得多!」

馮從義的話在樹蔭遮掩的石板路上傳了開來,有人皺眉,有人向往。

說話間,已經抵達書院正門。馮從義與蘇昞相讓著走進大門。

「一年不來,屋舍更多了,人也更多了,這書香味更濃,倒映得我這俗人更加俗了。有山長在,書院ri漸興旺啊。」

「還多虧了馮兄。」

「不,沒有橫渠,就沒有家兄。沒有山長,書院不會有今ri。」

看著今ri的書院,馮從義感觸頗深,當年修起橫渠書院的那一筆錢,有很大一部分,還是自己奉了韓岡之命送過來的。

當時橫渠書院草創,還是在山前的一座廟宇中開課,之後第二次經過橫渠鎮,也就大大小小十來間房,給學生們住的房舍還是茅草屋頂。倒是一干學田開墾得很好,也開辟了引水渠,改成了上乘的水澆地。風車、水車都修了,還附建了磨坊,給書院賺些菜錢。之後每一次經過橫渠鎮,馮從義都能發現書院有了變化。

在張載去世之後,蘇昞一人堅持守在橫渠書院中,拒絕了朝廷的征辟,拒絕了同學的舉薦,固守在這里,看著書院一步步擴大,成為關西士人人人向往的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