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惶惶寒鴉啄且嚎(上)(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70 字 2020-08-30

韓岡如今越發的獨斷獨行,仗著太後的寵信恣意妄為,視兩府同列如廟中泥胎。

這一回對乞丐下手,明面是上是為了雲南的屯田,盡可能的發遣人過去,但另一方面,也是進一步控制了京師的兵馬。等到他當真達成目的,章惇還能在樞密院中安居?

一路上,龔原在心里組織著對章惇的說辭,怎么去說服這位位高權重的樞密使。

到了敦義坊,章府所在的那條街,依然是車水馬龍,人滿為患。

龔原就在巷口下了車,車把式跳下來,弓腰問道:「官人,可要小人等你出來?」

「不要等了,出來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龔原搖搖頭,他要與章惇商議要事,回去也會有章府的車。讓伴當與車把式會鈔,便朝章府大門過去。

章府今日守門的兩個司閽是龔原所熟識的,看到他,龔原便把臉上怒色稍收,讓伴當上前去,「跟他說,轉告樞密,史館修撰龔原有要事求見。」

龔原如此做派,門前的其他人紛紛側目。

門狀不遞,門房不守,站在門口就等著章府開門來迎。

這架勢,莫不是章惇家的親戚,還是因為有些身份門第?

認識龔原的官員,人群中也有,名號傳開,立刻就有人上來行禮問候。

有人過來問號,龔原心中的焦躁漸漸緩和了一些,一邊與人寒暄,一邊等著兩個司閽進去通傳。

但兩個司閽卻都沒動身,龔原的伴當已經又重復了一遍,但一人在門前冷眼看著,另一人迎了另一位官員進了門房。

轉眼之間,本還在跟龔原寒暄的官員一個接一個的散開了,方才遲了一步上來的官員,就在一旁冷笑。

區區一個同管勾國子監公事、史館修撰,怎么可能到了樞密使府上就能直接進去?

龔原心中的火頭又蹭蹭的上來了,走上前,對其中一位司閽道:「余富!還不快去通報樞密,說龔原有要事相商,莫要耽擱了大事。」

那余富卻只後退一步,向龔原行了一禮,卑笑道:「龔官人容稟。龔官人小人自是認識,但府中自有規矩,除樞密先行吩咐,或事前約定,他人想要拜謁樞密,須得出具名帖,待府內通傳。還請龔官人讓貴仆給小人名帖,免得小人難做。是官人來時倉促,一時未具名帖,門房里也備有空名帖和筆墨,官人可以進去寫了交給小人。」

龔原差點把牙齒咬碎,他過去登門造訪,無論帶不帶名帖,章惇都不會將他拒之門外。今天是走得倉促,沒帶名帖,但就么進門房,他的臉面往哪里擺?

他忍下氣,寒聲道,「吾向與樞密熟識,你去稟報了樞密便知。」

「小人知道官人與樞密熟識,也知道官人前些年常來府上,可小人是行伍出身,從荊南時起,就一直跟著樞密,只知將命不可違。樞密定下來的規矩,小人豈敢不遵?眼下小人讓官人動怒,轉頭樞密定會打小人一頓板子給官人出氣。但違了樞密之令,依軍法處置,小人受得處置會比板子更重。還請官人體恤小人的辛苦。」

龔原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這個司閽完全是在針對自己。他咬著牙,「你倒是好說嘴。」

余富做了好些年的章府司閽,當然認識龔原。

最早的時候,龔原是王安石留給章惇的門人,章惇也才曾經打算重用他。可惜的是,龔原選錯了路,已經不是府中主人的親信,不過是個叛逆。這樣的人,余富怎么不敢得罪?

「若小人拿了名帖卻不肯通傳,那是小人的錯。但若是連名帖都沒有,就想進樞密家的大門,可就是管勾的錯了。難道去其他相公的府上,管勾也是這般無禮?」

龔原盯了他幾眼,不再多話,轉頭拂袖而去。

這么多官員和官員家的下人都在看著,他的臉面可謂是丟得一干二凈。

往巷口走,還聽到有人議論。

「好個伶牙俐齒,難怪讓他做司閽。」

「說得也沒錯,憑什么我家的老爺要遞門狀,這龔官人就能不用?我家老爺的官位還高一點。」

「把自己看太高了,樞密府上,連個名帖都不准備,當自己是翰林嗎?」

穿過人群,走到巷口,龔原惱羞成怒,臉上紅得發燙。

「編修。」

「怎么了?」

「這里停的都是他人的車子,小人要先去外面雇,請編修等一下。」

龔原一聽,便欲發作,但最後他卻是無力一揮手,「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