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上水平潛波濤(上)(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036 字 2020-08-30

「陛下。不要太過勞累,尤其不得熬夜。若是做不完,便先放著,明日再做也可以。」

「但今天功課最好今天做完。今日事,今日畢嘛。」

「但陛下御體更重要。就是到太後、相公們的面前,臣也是得這么說。」

趙煦沒再多話,徐璣也放開了手。

身邊的內侍問道,「徐太醫,官家今日脈象如何?」

「脈象一切正常,只是血氣稍弱而已。」

手邊已經擺好了日歷和筆墨,徐璣提起筆,寫了幾個字。

天子的身體情況,從這每天都要記錄的日歷中,便能搜索得到。日歷之後,徐璣還有一份病歷,以及寫了字的部分,也是記滿了趙煦每次問診和日常用葯的情況。

早在韓岡還是提舉厚生司的時候,他就開始在京中醫院推行病歷制度,京城高官顯貴人人都有一份病史檔案,如今更是普及到了官員們的子女身上,皇帝更是不可或缺。

「官家的血氣就補不回去?」

「胎里痼疾,得常年累月的調養。不過陛下的血氣,也只是比富貴人家的同齡人稍弱,比起貧寒之家,還是要勝過不少。」

徐璣收起筆,一根干凈的扁木條便遞到了他的手中。

「陛下請張口。」

徐璣查看了趙煦的舌苔,又伸手飛快的扒拉了一下趙煦的雙眼眼皮,

「陛下恕罪。」徐璣說道。

趙煦用力眨了兩下眼睛,「每次都難受得緊。」

徐璣說道:「但眼疾得從一開始就預防,防微杜漸,比病發後再治要簡單得多。」

「徐卿說得是,早就該防微杜漸。」

徐璣贊過趙煦的英明,又問,「陛下這幾日的胃口如何?」

一本厚重的冊子便擺到了徐璣的眼前。

不同於日歷,天子每日的飲食自有另外一份記錄。徐璣也用不著看前面,只看最近的飲食記錄。

同樣是一切如常,沒有什么變化。

徐璣合上記錄本,一根喇叭型的聽診器立刻遞到了他的面前。

每隔五天的問診,徐璣的習慣也給人摸透了。,

趙煦已寬衣解帶。將聽診器的大頭壓在他的胸前,徐璣便側過臉仔細靜聽從胸腹處發出的每一個聲音。

「正常。」徐璣說道,放下聽診器,接過送抵眼前的一張紙片。

「陛下的身高,體重。」內侍解說到。自從有了病歷之後,這些數字就成了關鍵。

徐璣看了一眼,便仔細的將幾個數字抄錄在日歷上。

「陛下還是要多注重御體康健。」

比起兩年前,趙煦的確完全變了一個人。改頭換面得十分徹底。身高,體重都沒有變化。

身高、體重在一天之內免不了有些變化,但這是每天都要測量的數據,最後都是要看平均值。

趙煦此時的身高跟同年齡的少年相差不大,但體重至少輕了五斤以上。而且見多了少年人,皇帝的身體情況,徐璣從對比中也能知道大概情況。

一旦髭須生發,男子就很難再繼續長高了。

徐璣自己就是這樣,十六歲之後便沒再長高過,僅僅五尺三寸的身高,也是他心中的一塊疤。

但趙頊身子骨更差,發育也太早。

從半年前起,皇帝的身高便沒有太大的變化了,如果畫成太醫局中常用的縱橫圖,以身高為縱,年歲為橫,天子身高的變化線,最陡峭的時期是在十三歲之前,尤其是十一到十二歲半的那段時間,之後便平緩了下來。仿佛從山地走向了高原。

但他現在僅有五尺一指,還不到五尺一。

在朝堂上,身高七尺的重臣都有,上次進京的太原知府呂大防便是一例。六尺出頭的更多,出身北方的文武官員有十分之一超過六尺,做宰相的韓岡便有這么高。剩下的朝臣們也大多都在五尺五寸以上。

在軍中,禁軍基本上也都是五尺五寸。

太祖募兵,定等長杖,不如杖高者不取。真宗時將杖細分五等,最低也要五尺五寸。仁宗戰事起,募兵漸濫,武肅、忠靖等下位軍額,五尺者亦收。但這樣俸祿有別,

至如今,募兵又重回真宗時。不及五尺五寸者不取,若是身高僅有五尺一寸兩寸,只能入下等廂軍,俸錢兩百。五尺七八,或許能入上四軍,俸錢也超過一千。

而身高僅有五尺的官員極為罕見,實在是太矮了。

不過這不是徐璣問診的重點,確定了心肺活動正常,徐璣稍稍松了一口氣。

每日的問診就這么簡單,徐璣檢查之後,便准備回太醫局。

但趙煦先一步叫住了他,「徐卿,等等。」

「陛下。」徐璣回身行了一禮。

「徐卿,」趙煦使了個眼色,讓下面的小黃門遞過了一個絲絹質地的小手袋,晃動間還能聽到一二聲叮當脆響,「卿家幾次見朕,衣料總是如此陳舊,簡朴雖是好事,卻也不可太儉省,此物聊表朕的心意。」

徐璣愣了片刻,然後跪下叩頭,砰砰有聲。

接過賜物,他紅著眼圈千恩萬謝告辭出殿,返回太醫局。在快進門口的地方,徐璣停下了腳步,一名吏員悄然出現在他身旁。

「官家的病歷呢?」

那吏員很不客氣的問著。

「你要原件?」

徐璣微微皺眉,不滿溢於言表。

那吏員轉得很快,立刻換上了一幅笑臉,「徐太醫,我們又不是要你做什么,僅僅是擔心官家的身體,所以才要病歷一觀。」

「給你。」徐璣不想再聽,將病歷飛快的塞到那小吏手中,「抄好後快點還回來。」

「放心,放心。」那吏員打開病歷只在新頁上掃了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徐璣臉色蒼白,泄露病家的身體情況,還是天子的,更為了錢財出賣,他早就自暴自棄,根本就不去想買家會拿這份報告做什么。

只是,那人的背後到底是誰?徐璣還是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