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道近途遠治亂根(上)(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90 字 2020-08-30

大遼的冬天是殘酷的,同時也是荒涼的。

在耶律乙辛手上的千里鏡鏡頭中,只有大塊大塊的白色,以及零零星星的灰黑,看不到半點活動的生靈。

但不論如何殘酷,如何荒涼,這都是他的領地。

天地寥廓無極,大遼的國土也一眼望不到邊際。

兒郎們在此游獵,附庸們則紛紛彎著腰走進屬於他耶律乙辛的御帳。

辛勞一生,農夫運氣好能攢下百十畝地,牧民最多有個幾百頭羊,做工匠的得到一間工坊,做官人做貴人,大概也就能得到一個頭下軍州,以及皇帝面前的一點情分。

如自己一般,以一生時間,得到一個幅員萬里的國家,還有什么樣的人生更有成就感?

耶律乙辛想不出來,也不覺得會有。

即使這片土地遠不及南方的鄰居富庶。

耶律乙辛很清楚,如果是在南方,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就像南朝的那位年輕的宰相,縱然有天縱之資,又深得軍民之心,可他這輩子都別想弒君篡位,等小皇帝親政之後,想有個好下場都難。

可惜了那樣的才干。當年耶律乙辛還聽說,南面的那位宰相還打算生聚十年,等自己死後,遼國內亂,然後趁機北上。現在看看,期以十年的究竟是哪一邊?

耶律乙辛這兩年對南方的擔憂越來越少,宋國主弱臣強,這內亂的局面本就是明擺著,耶律乙辛當年就經歷過這樣的局面,雙方必須有一個倒下,才會有一個安定的結局。

若是日後南朝的那位宰相輸了,是不是在這邊給他留一片地?送他十個八個頭下軍州都是值得的——只要他不嫌這邊太荒涼。

耶律乙辛知道對方會怎么想,對久居東京的南朝人來說,即使是最繁華的析津府都是荒涼的,更不用說鴨子河畔或是臨潢府旁的山林和草原。

沒有親眼看過,只是聽人描述,耶律乙辛實在很難想象,連同宮城和皇城在內,有著五重城牆,最外圍的一重城牆甚至有上百里長的巨城,究竟是什么的一副模樣。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宋國的東京城,絕不是大遼國中的任何一座城市可以媲美的。

根本就不用指望南朝人會像自己一樣,欣賞這獨屬於自己的一望無際和渺無人煙。

不過太荒涼也非是好事,至少對圍獵不是個好消息。

「這里還能捕到獵物嗎?」

耶律乙辛放下手中的千里鏡,側過身,問著身後的完顏部之主。

「回避下的話,自入秋後,小人就把這一片山林給封起來了,不讓人進去狩獵采葯。養了半年,要獐子有獐子,要野豬有野豬。就是虎熊,也是有的。」

完顏劾里缽畢恭畢敬的回答著。

完顏部之主,在白山黑水之間,人人皆敬稱太師而不名的完顏劾里缽,站在大遼皇帝的面前,眉目間所流露出來的謙卑和恭順,是他的部眾在背後完全想象不到的。

但即使他們看見了,也不會覺得哪里的有問題。

大遼的皇帝,受到怎樣的尊重都不為過。尤其是耶律乙辛這樣對女直人頗多照顧和信任的皇帝,在女直各部中,更是受到普遍的崇敬。

耶律乙辛對完顏劾里缽道:「春夏秋冬四時捺缽,也就你們這邊最讓人省心。換做其他幾處,總是鬧得讓人待不住。」

「陛下,是不是捺缽的地方不太好?小人聽人說過,靠海太近,被風吹得多了,容易骨頭疼。」

完顏劾里缽話說得魯直,卻透著濃濃的關心。

「平州是個好地方,冬天歇著其實不差,就是南北兩邊吵得慌。」

「上次阿骨打回來也說鬧得厲害,他從早上一直守到夜里,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話說的。他自己都累得不行,就擔心陛下會不會累到。」

契丹乃以游牧為生,立國之後,亦未改游牧之法,遼國國主每年皆按季巡游四方,四時行在之所號為捺缽。

在過去,四時捺缽的位置,大體固定,延續了百多年。但耶律乙辛自登基之後,很快便改動了捺缽的位置,以適應國內的變化。

夏捺缽,在鴛鴦濼,維持對宋人的壓力;秋捺缽在臨潢府外;冬捺缽,放在了靠海的平州,盡可能的靠近他的財稅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