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報信人,讓他稍待。」
韓岡穩如泰山,招來一應親從,一連串的吩咐下去。與此同時,外面的急報也接二連三的傳進他的書房中。
「相公,晨暉門開,有十余人騎馬出宮,各自分頭離開。」
「相公,甲五急報,太後暴病昏迷。」
「相公,政事堂遣人來報,禁中有異聲,會通門有人出外,似有大變。」
「相公,辛十三來報,宮中有變。」
「相公,衣服來了。」
「就在後面換。」
韓岡轉去書房里面更衣,又見有人來報。
「相公,車馬已經准備好了。」
隔著一重簾,韓岡道,「讓他們等著。」
「相公,太醫局遣人來報,太後宮中遣人招值守御醫入內。」
韓岡換好了一身公服,踱出里面,在書桌前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冊子,翻了一下,「今天是安素之和雷簡。」他抬頭對已經緊張得冒出汗來的兒子笑了一下,「安素之用針是一絕。」
韓鉦緊綳著臉,點了點頭,卻記著韓岡的吩咐,不敢開口說話。
「相公,石信來報,宮中情況不對,請相公小心。」
石信這個名字韓鉦很熟悉,出身就是韓府,是韓岡手底下出去的諸多武官之一。他現在在京中領兵,但韓鉦卻不知具體的位置。
他看著自家的父親,卻見韓岡已經抽出了一副輿圖,韓鉦只一瞥,就看出來那是京城的地圖。
韓岡站在地圖前審視,又有一人奔走而來,「相公,天波門開,有兩騎出宮,往芳林苑方向去了。」
韓鉦聽著心頭就是一驚,『這是哪一家?』
芳林苑在治平元年之前,是一座皇家苑囿,但如今卻只剩下地名。在治平年間,改成了廣親北宅和睦親北宅,是太祖、太宗、秦王所傳諸宗室所居之所。
刺探宮闈四個字,放在朝臣身上就已經是大過,放在宗室身上,那就是居心叵測了。
但韓鉦在韓岡的側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連話也沒說,只輕蔑的哼了一下,仿佛知道究竟是何人。
「相公,章相公遣人通報,宮中急報太後惡中,兩更四刻將行。」
「回去告訴章子厚,我知道了,御道前會合。」
「相公,蘇平章說知道了,宮中的人也到了,他將即刻入宮。」
「請轉告平章,韓岡這邊知道。」
「相公,御葯院童管勾遣人走報,太後突然昏迷,福寧宮中似有異動,請相公早作准備。」
「嗯。知道了。」
放在書房一角的座鍾穩定的走著,分針劃過了半個鍾面,兩刻鍾的時間里,韓岡的書房中人來人往,所有的消息匯總在書房的主人手中,又轉化成各種命令,傳遞了出去。
「好了,為父要入宮了。」韓岡看了一眼座鍾,對韓鉦道,「感覺如何?」
「大人。」
韓鉦的嗓子仿佛被抽取了所有的水分,干啞低喑。在見識到了韓岡處置太後暴疾一事的一幕幕,他沒有與聞要事的興奮,而是緊張。
他現在終於體會到了,韓家這潑天的富貴,根基到底有多么脆弱。宛如小舟航行在颶風隱現的汪洋之上,眼下只有暫時的平靜,隨時有傾覆的風險。
韓岡拍了拍韓鉦的肩膀,示意兒子放松一點,「不用擔心。太後不會有大礙,明日應該還來得及回來主持大哥你的婚事。」
得到韓岡的提醒,韓鉦這才想起來,他明天就要成親了。
這事情如此不巧,太後竟然就在這時候突發惡疾。
韓岡輕推了兒子一把,「等大哥你考中進士後,這些事你也要操心了。現在,還是先回去吧。」
韓鉦唇角動了幾下,心中的翻覆化作了一句,「大人一路小心。」
「放心。」韓岡笑了笑。
韓鉦離開了韓岡的書房,返回自己廂房道路上,還關注著府中的動靜。
大約半刻鍾之後,韓鉦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前院也有了動靜,雲板響了三聲,大門敞開,車馬出行。
這個家的男主人,終於動身前往宮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