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六五之卷——汴梁煙華 第48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17)(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266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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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

一輪炮擊之後,王舜臣嚇呆了一般張大著嘴。渾然不去考慮自己的形象問題。

耳朵還留著火炮發射的回音,嗡嗡直響,使得他的聲音大得像是在吵架,「十架八牛弩也比不上一架這玩意兒!」

韓岡不像王舜臣那樣自大的沒有給自己的耳朵里塞上棉花,但近距離觀看火炮發射,還是讓他的聽力受到一定的影響,王舜臣在耳邊炸雷一樣的喊話,也沒覺得太大聲。

一邊從耳朵里繼續掏著棉花,韓岡一邊道:「八牛弩太貴了,一槍三劍箭的成本也比炮彈高得多。」

「又提成本。」王舜臣嘟囔的抱怨著,「都是三哥你總是說火炮便宜,俺還以為就是便宜貨,能量產,跟板甲一樣。當初的板甲也不比步人甲強,可就是占了一個便宜,產量大,才把步人甲給擠了。總說火炮成本低,也不見說火炮的威力這么大。磚砌的城牆也架不住一二十門火炮。」

因為與黑汗大小戰事不斷,王舜臣在西域這么多年,始終沒能調回京師。

而火炮因為運輸方面的問題,以及遼人的威脅性遠大於黑汗,故而都裝備在北方各軍中,然後把替換下來的床子弩都一股腦的打包到了西域去。

西域邊軍上下,從王舜臣開始,直到最下面的小卒,對火炮的都缺乏足夠的認識。倒是一干之後被流放到西域的罪囚,將火炮吹得神乎其神。

王舜臣一直對西域軍中的傳言半信半疑,與韓岡往來的書信中,也得知火炮相對於床子弩最大的優點是成本低廉,以及更好的通用性。所以並不是太過期待。

今日他才算是真正見識到火炮的威力。

十四門野戰炮連續不斷的轟擊,輕而易舉就將仿造成城牆的靶子砸得遍地狼藉。炮彈落處,碎石橫飛,一塊塊城牆碎片垮塌下來,揚起的灰塵比火炮陣地上的硝煙還高出幾分。

「你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你以為每年一萬萬貫在手,就能可著勁來花了?錢來得多,用的也多,我恨不得一文錢掰兩半來話。一架床子弩,能造四門半元五型野戰炮,兩門城防炮,一門臼炮,」韓岡在陣地上邊說邊走,走到火炮旁邊,鼓勵了一臉緊張的炮組成員幾句,又從地上撿起一顆炮彈,「這是野戰炮的炮彈,直徑四寸,已經不輕了。而臼炮內徑有水桶粗,能發射上百斤的炮彈。」

王舜臣聽得咋舌不已,接過生鐵鑄造的炮彈掂了掂重量,忍不住道:「十斤都能把城牆打成那樣了,百斤的炮彈,那還不得一炮糜爛十幾里!」

「哪來的十幾里。」韓岡哈哈大笑,搖頭拒絕了隨從送上來的擦手手巾,繼續他的慰問活動,一個炮組一個炮組的鼓勵誇獎過,又照常例下發了賞賜,回到後面休息的涼棚,才說回了原來的話題,「臼炮的射程太近了,還不到野戰炮的一半,只能用來攻城。制造起來倒是不難,用料相比之下也不多,所以成本跟城防炮相仿佛。」

「待會兒能試射一下看看?」王舜臣還是很好奇,甚至都有些抱怨,「伊犁河那邊有幾座城打得還是很吃力。要是有火炮……就算是臼炮,也能少死幾百人。」

韓岡聽著不對勁了,皺起了眉:「你們哪一仗死了幾百上千了?怎么都沒報過!」

王舜臣嘻嘻笑道:「三哥勿惱,俺可不是瞞報。死的都是些胡人土兵。這些胡人,贏了前面拓土,死了後面添地,又不用開支撫恤,也就沒上報傷亡數字了。」

韓岡看著王舜臣的笑臉,無可奈何的搖頭,新附軍、皇協軍這類的土著兵本來就是炮灰,不過這在韓岡看來,還是太浪費了。

即使是要消耗一下歸附胡人部族的實力,也不能做得這么明顯。想想他當年在隴西和廣西怎么做的——隴西的歸化蕃人現在跟漢人已經沒兩樣了,廣西諸蠻同樣把心思放在墾殖賺錢上。在韓岡看來,西域的歸化胡人也該讓他們去開發生產,讓西域的經濟與內地能夠聯系起來。

「以後別做得太明顯,還有……」他盯著連連點頭的王舜臣,強調道,「戰歿之人的妻室子嗣一定要照顧好。」

「三哥放心。」王舜臣表功一般的忙著說道,「安西、北庭那邊屯兵娶寡婦,可都是連小崽子都一起帶回家的。」

韓岡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漢人重祖宗,只要是家族能養得起,因父喪而母親改嫁的孩子,一般都會留在家族中撫養長大——母親只能帶走嫁妝,父親留下的財產,族中是不會允許改嫁的女子帶走的,自然要把孩子留下來繼承家業。

只有很少一部分,才會像范仲淹那般隨母做了拖油瓶。范仲淹當年還把姓氏名諱都改了,在歸宗之前,他可是叫了三十多年朱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這個新名正好符合拖油瓶的身份——但在漢人之地,正常情況下,其實並不是很多見。

不過在遼國,或是大宋國中的邊遠地區,對人力比宗族更加看重,寡婦改嫁帶兒女一起過門才是常態。

在西域,移居而來的漢人本就缺人力,娶寡婦一娶娶二、娶三,家里頓時就多了幾個勞動力,有哪個不願意?即使三五歲的小孩子揮不動鋤頭,也能去放羊,最差也能照顧弟妹,總是有事能做的。

王舜臣拿這事來表功,真當他韓岡兩只眼睛看不到下面了?

情知瞞不過韓岡,王舜臣就嘿嘿的撓撓脖子,嬉皮笑臉的岔開了話題:「三哥,你還沒說臼炮能不能試射呢。」

韓岡無奈的搖搖頭,他把王舜臣當兄弟看,自不便在外人面前苛責。

「臼炮生產得不多,畢竟用處不大,所以試炮場這邊沒有留。前前後後,總共也就造了二十……」韓岡的話突然打了結,一下記不清生產的數字了,他回過頭,問坐在後面的隨從,「我們生產了多少門臼炮?」

「二十七門。」一個年輕人飛快的答道。

王舜臣看他,很年輕,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不過身上已經套了綠色的官袍。

以這位年輕人的年紀,正常情況肯定不夠穿綠。七品服色一般都是朝官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進士——進士釋褐之後就能得賜七品服色,以示對進士的獎譽。

不過尋常進士這個年紀還在地方幕職上熬時間,這位就已經爬到了宰相身邊做事,不知是哪一家的衙內。

看到王舜臣注意到身後的年輕人,韓岡就給他介紹,「這位是呼誠,表字敬之,延州人,是景聖你的同鄉。明法科上一科的榜首,在橫渠書院讀了八年書,現在在中書門下孔目房中學習,很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