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六五之卷——汴梁煙華 第48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26)(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989 字 2020-08-30

『馮京回府了。馮京回府了。』

韓璃心里念叨著,腳下走得飛快,要不是怕被罵,早就跑了起來。

不過也跟小跑差不多了,難得能在祖父面前露露臉,韓璃也是興沖沖的,剛剛打探到了消息,就趕著跑了回來。

來到祖父日常起居的堂屋前,韓璃喘著氣問,「翁翁在里面嗎?」

「正在里面跟資政說話。」守在門前的親隨點了點頭,又壓低了聲音,湊近了道,「聽起來不太好,哥兒還會待會兒再進去。」

韓璃隔著人向里面張望,「可翁翁命我得了消息就進去。」

面對話,「那哥兒就先進去,抽空了再說話。」

「那好。多謝五哥了,五哥家的兒子有三歲了吧,我在大相國寺買了些嶺南的菓子糖,晚上給五哥送來。」

韓璃笑著陪了兩句好話,然後就飛快的溜了進去。

但進了堂屋,他失望地發現,廳中的確沒人關注他,只有他的父親韓宗儒向他擠了擠眼睛,又打了一個哈欠。

自家的祖父和叔祖各自有一幫朋友、門生要見,甚至每天都難見上幾面,只能在晚上碰個頭。

現在天還亮著,遠沒到夜漏更深的時候,可祖父、叔祖就已經回來了,兩人相對而坐,容色肅穆,還有堂叔、堂兄也是同樣的表情,就只有自家父親輕松得很。

到底出了什么事?

感受到了堂屋中的氣氛,韓璃不敢貿然的撞上去,小心的閃到了牆角,悄悄的往他的父親那邊挪過去。

「怎么可能這么快?」韓維都沒看到孫子進來,緊攥著拳頭,一下一下的砸著扶手,「說起兵就起兵了。」

「十萬兵馬,十萬兵馬。」韓縝也是似怒似笑,「乙辛是怎么做到的!?」

韓維、韓縝兩兄弟,仿佛夢囈般的說著不可能。

「阿爹,到底出了什么事?」

「還能是什么,北虜來了唄。」韓宗儒笑得跟彌勒佛八/九分像,說得卻是噩耗,「竟然這般快。之前還以為出考題呢,原來是報信。」

這條緊急軍情並不是來自於政事堂的通報——或許在政事堂看來,之前已經派人暗示過了——而是韓家通過在遼國的渠道所得到的消息——靈壽距離遼境實在是太近了,十年前也遭逢遼國入寇,容不得韓家不小心。

韓璃只聽了前兩句就懵了,都沒聽到了下面的話。要不是下意識的捂住了嘴,他怕就要叫了起來。

「北虜怎么就要起兵了?」韓璃用著自己最小的音量來叫著。

想起方才祖父所說的十萬兵馬,韓璃頓時連汗都沒了。

韓宗儒用近似於耳語的音量悄聲告訴兒子:「北虜遲早要來,只是這次的情況不對。要不然何至於你祖父和叔祖會這般模樣。」

好像痔瘡破了一樣——這一句,韓宗儒卻沒敢說出口。

盡管已經得到了遼軍即將入寇的緊急軍情,但之前連遼軍集結的消息都沒收到,就突然得知遼人的主力都已經到了邊境不遠處,這讓韓縝和韓維兩兄弟只能對坐搖頭,大呼不可思議。

韓縝、韓維都不是對軍事一無所知的書生。

或許在仁宗朝,只知道舞文弄墨的純粹文士能夠身居高位,但自西虜崛起之後,對軍事懵懂無知的朝臣,就很難在北地的軍事要地和重鎮擔任主官了。

而韓縝和韓維,都有在河北、河東、陝西的要沖之地,擔任過知州和經略安撫使的經歷。

有著豐富經驗的他們很清楚,將十萬兵馬調集一地,到底是多大的麻煩。

「十萬兵馬……耶律乙辛到底是怎么瞞住了所有人?」

韓維看起來就像是想拿拳頭捶自己腦袋,好來個靈光一閃。

韓縝也是陷入驚怒和迷茫之中:「再是擅長游牧,也不至於悄無聲息。」

契丹長於遷徙,遼主御帳捺缽四方,常年有十萬人隨行。

但大軍十萬和御帳十萬截然不同,御帳之中,臣仆女眷占了大多數,他們的日常消耗與大軍所需的糧草軍資完全不同。

而且捺缽行走的路線固定,沿途都有預備好的庫房和草場。而十萬大軍都從各地征調而來,開拔前的准備,路途上的消耗,以及到底,都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安排妥當。

盡管比大宋這邊調動禁軍肯定要簡單許多,可終究不是春來踏青,說走就能走,最多只消准備一兩天。

「那是遼國啊。」

韓宗儒輕拍了兒子後腦勺一下,「要是遼人當真有這等能耐,大宋早就敗亡了。」

「會不會是鐵路?」

韓璃的聲音大了點,讓耳朵尖的韓縝給聽到了,當即大叫,「要是遼人修好了鐵路,家里會收不到消息?」

韓璃的臉一下紅了,弓起背,想把自己縮起來。

十萬兵馬都是活物,能走夜路、小道,專找沒人的地方走。鐵路軌道那是死物,幾百上千里長的軌道所經之處,無不是大城、要隘,除非派去遼國的細作全都變成了瞎子、聾子,否則如何瞞得過做了百多年死敵的大宋?

韓縝回頭,卻看見了自己的侄孫,「小猴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韓璃可不想被人小猴子長小猴子短的叫喚,只是他也不敢反抗,垂頭喪氣的道,「剛剛。」

「知道遼人為什么不可能是用鐵路來運兵嗎?」仿佛考試一樣,韓縝問著侄孫。

「修不起來,修起來了也用不起來。」

據韓璃所知,遼人這些年的確都有在建設鐵路。只是北地酷寒,修築著實不易。連接南京析津、東京遼陽的鐵路,修了七八年了都沒全部完工。